经过他唱作俱佳的耐心安抚,林芷琪果然再度展露笑颜,娇嗔道:“你喔,就是这么会讲话。”
这一日的最后一抹日光,于一个小时前落入地平线,天色暗了下来。
严夏映仪态解放的歪倒在客房的双人大床上,头上挂着一副白色耳罩式抗噪耳机,手里拿着平板计算机,她时而踢踢腿,时而摇头晃脑,时而哼唱几句,看起来轻松又怡然自得,然而透过耳机传来的,根本不是什么美妙的旋律,而是楼下书房里邪恶的秘密对话——
“我已经忍了一天了,我们谈谈!我说你昨晚是怎么搞的,提都不跟我提一声,突然就把人带回家。”方喻馨对于严夏映突然出现在家里的事情,相当不悦的对着刚下班的丈夫林彰宏发难。
“不然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原以为严华那个老头子找我,只是例行性的问问集团的事情,我哪知道竟然平白冒出一个严家的女儿,严华还要我把她带回家好好安置,在那种情况下,我能说不吗?”林彰宏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看出老公是真的不高兴,眼色极佳的她立刻放软姿态。“我不是不知道你很为难,我只是不高兴家里突然多了一个陌生人。”
“我比你更不高兴!好不容易把姓严的一个个出清,现在又冒出一个来!我实在搞不懂,严家什么时候又蹦出这么个女儿了?严夏映的年纪根本比我们女儿大不了几岁,你说,会不会是严华那老头胡诌的?”他满脸怀疑的看向妻子。
“我听说过,严雪茹确实还有个妹妹,不过姐妹俩相差将近二十岁,而且这个妹妹从小就让叔叔领养,被带到美国去了,由于时间久了,双方几乎断了联络,也就没有人再提起,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那她为什么会突然回来,该不会是为了……”林彰宏倏地顿住。
“你是说……遗产?!”
“我希望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严华手上到底有多少财产,我们至今仍无法完全掌握,严夏映不吭一声就跑回来,而且还是直接跟严华搭上线……”他思索了一下又道,“严华静养的地方又不是什么人尽皆知的疗养院,我怀疑严华可能跟她一直有联系,而且还打算把财产留给她。”
“你不是说老头有老人痴呆?”
“那只是轻微的,若他真要瞒着我们做什么,我们也不会晓得。”
“凭什么那丫头一回来就有遗产分,那我们怎么办?都忍耐这么多年了,可不能功亏一篑啊!”一说到遗产,方喻馨的音调忍不住拔高了,平日的优雅不复在。
“不如我们把她赶出去。”
林彰宏拍拍妻子的手。“在还没搞清楚情况之前,不必急着把人赶走,万一遗产真的有她一份,就算现在赶走了,以后还是得纠缠,再说,老头子千叮咛万交代,要我安排她到集团上班,我总不能装作没这回事。”
“你想怎么做,你不会真的要让她去严氏集团吧?”
“她没什么工作经验,我会安排她到秘书室去当个打杂的助理,端端茶水送送文件,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得先保住遗产。你不用太过担心,不过就是个丫头,我就不信我对付不了她,况且把人留在眼皮子底下就近看管也好,省得她变出什么花样教我们措手不及,或许她还能帮忙我们早点取得遗产也说不定。”
“既然你都有想法了,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我不会刁难她的,免得让她生出事端来妨碍我们。”
“我就知道你体贴。你放心,我这么努力都是为了我们的儿子,他年纪还小,我这个做爸爸的自然要帮他打好江山。泽光是女婿,终归是外人,他只要好好对待我们家芷琪就好,我不会亏待她,但是严氏集团,我只会留给我们的儿子。”
“嗯,我明白你的苦心。先喝点参茶,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严夏映今天怎样?”
“没有什么古怪,她自己四处晃了晃,现在窝在房间里。”
“看来也是个没什么脑袋的女人。”林彰宏的语气显得自信满满。“走吧,去吃饭,我饿了。”
耳机里传来开关门的声音,严夏映又再等待了一会儿,确定两人并未再折回房里,她一把摘下耳机,嘴边跟着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
她慢条斯理的下床,踩着猫一般的轻盈步伐走向浴室,拿起梳子悠哉的梳理着一头如瀑的黑发,轻声呢喃,“爸爸呀爸爸,有你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父亲,我若是不狠心一点,怎么对得起你遗传给我的邪恶基因呢?”
严夏映笑了,笑容里揉着无比浓烈的恨意,蓦然,笑容一敛,她收拾起那些只适合藏在黑暗里的心绪,对着镜子做出几个傻气、天真又无害的表情,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蹦蹦跳跳的下楼吃晚餐。
尽管她现在光是想象要面对这一家人,就觉得很恶心、很想吐,但她绝对不能让他们看出端倪。
同一时间的戚家,戚凡凌在持续了两个小时的轻艇训练后,满身大汗的他正迈着步伐,不疾不徐的往浴室移动。
他脱掉身上的衣物,露出肌理精实的男性身躯,赤裸的站在花洒下,尽情享受水流刷洗身体的畅快感。
可当他突然想起上午妹妹在电话里说的话,心情瞬间像是坐到一台坏掉的云霄飞车,卡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令人烦闷。
随着小妈们生的弟妹一个个成家有了孩子,母亲有所期待在所难免,不过他对于母亲用这种强硬的态度逼迫他实在很反感,更别说这样还会打乱他的工作布局。
相亲的人选肯定是母亲精挑细选的大家闺秀,差不到哪里去,可是所谓的大家闺秀、名门淑媛,充其量就是些样板女人,虽说挑不出缺点,但也没啥吸引力。
戚凡凌并不希罕名门出身的女孩,那些所谓的身价,他自己就能创造,犯不着他的妻子来帮衬,不管是怯怯懦懦的小白花,还是高贵端庄的牡丹,他都不喜欢,他想要的妻子人选,不外乎是简单一点,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无所谓,重要的是,他希望是个能够连生气都能坦诚相对的女人。
毕竟,如果连生活都要作戏,那样的人生未免太累。
偏偏这样的女人看似很多,可真要找个契合的,却像是大海捞针,至少对现在的他来说,连个可以当做模板的女人都想不出来。
戚凡凌自我解嘲之际,蓦然,一张气呼呼的小脸莫名跃入脑海——
人形障碍物……怎么会是她?这难道是对于母亲插手婚姻大事的一种思想叛逆?
他皱了皱眉,嗤之以鼻。
第2章(2)
洗好澡后,他关掉花洒开关,抽来毛巾擦干身体,披上浴袍,并在腰间打了个结。
回到书房,他拿出钥匙打开上锁的抽屉,从里头抽出一落资料。
德肯药厂收购案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至于相亲,除非母亲亲自打电话来,否则他会继续装傻装死装作没这回事。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处理公事向来心无旁骛的他,竟然无法完全摆脱荒谬的思绪,不听使唤的几次短暂出神,被人形障碍物凌空骚扰,这让他忍不住自我质疑,该不会是长期单身以至于脑子坏掉、审美观瓦解吧?
清晨五点,当所有严家人都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客房的阳台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严夏映像只敏捷的猫,轻巧的拉开落地窗,半蹲着身躯出现在阳台上,她小心翼翼的将手中一台高倍数望远镜利落架起,无声无息的瞄准戚家大门口。
多亏了两家之间的树影扶疏,让隐藏变得得心应手。
严夏映耐着性子静静等候。
不一会,画面里出现了动静,戚凡凌穿着一身名牌运动服,一边往大门移动,一边摆转着肢体关节暖身。
“数十年如一日,真是好习惯,重点是很准时。”她笑咪咪的透过望远镜目送戚凡凌迈步奔跑,宛如一只优雅的花豹。
前些天的那场意外,她遇到了久违的戚凡凌,连带的让她的脑袋重新记起了这号人物。
在她不堪回首的前一段人生,神秘如他曾经短暂出现,和她产生交集,但更多时候,他们就像是生活在一个平行空间里的两个陌生人。
她花了点时间了解戚凡凌这个人,顺道熟悉一下他所代表的达菲尔集团。
因为这样,她才发现,她根本从来没有好好认识过戚凡凌这个人,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毕竟他出现的时候,她不过是个压抑胆怯的女高中生。
从不起眼的胶卷工厂,曾经盛极一时,又曾经萧条没落,最后摇身一变成为全球饭店业龙头老大,达菲尔这一路走来绝对是有目共睹。
身为第三代的戚凡凌能够放下豪门贵公子的身段,独自从美国只身来到台湾,带领达菲尔在竞争的亚洲市场杀出一条血路,并且屡创佳绩,以他杰出的经商天赋,绝对是达菲尔未来在商场上屹立不摇的有力支柱,也难怪他年纪轻轻就能成为掌管亚洲事务的执行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