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你这个野蛮人!”德雪尖叫着。
但赫穆厉只是牢牢地将她的双臂连同身躯再次紧紧钳住,然后像携带货品般把她揽至桌案边,便专心地处理起军务来。
“野蛮人,你快放开我,我不会饶你的!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她声嘶力竭地喊叫警告着,可是他根本不理她,任由她喊得嗓子都哑了仍置若罔闻。
不久后,两名小兵抬了一大桶热水及一桶冷水进来。
赫穆厉示意他们将水抬往角落的屏风后头,待他们将一切安置妥当离开后,他才转头望着德雪,冷冷地道:“洗不洗?还是要我找人来帮你洗?”
“你……”她气得小脸通红,但在他没得商量的目光威胁下,她衡量自身的处境,最后还是不得不屈服,“我自己洗。”
见小猫终于听话,赫穆厉才松开手臂。
他一放开钳制,德雪马上就离开他身边,脸上的神情又气又怨,一副很想咬死他又对他满是忌惮的模样。
他竟然会觉得她这模样很可爱?赫穆厉望向她的眸光转为深沉幽暗。
完全未察觉他的注视,德雪很快的走到屏风后头。
自从她被赫穆厉的人马逼入亥州后,她就没过过一天平静的日子,她一直转移躲藏的地方,但最后还是被他们逮着了,这阵子都没能好好梳洗,她早就受不了了。
望着冒着白烟的大浴桶,她双眸灿亮,心里十分期待,可是又很快的想到,该死的,那个野蛮人还在帐里,教她怎么洗啊?她怎么可能和一个男人同处一室还能安心的沐浴?
她原本以为赫穆厉会出去,但等了半天她只听到他翻阅卷宗的声音,一点要避嫌的意思都没有。
“赫穆厉!”她连名带姓地喊道。她当然知道他是将军,也晓得他是世袭的侯爷,但她就是不肯称他将军或侯爷,只会欺负女人的男人算什么东西!
“难道你正等我陪你一起洗吗?”突然,低沉略带嘲弄的声音从极近之处传来,赫穆厉不知何时已来到屏风前。
德雪吓了一跳,连忙后退,纤背抵着营帐的角落。
“你……你不要进来喔,你要是敢乱来,我会喊人的!”她惊慌地警告着他,这时她才意会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要是这个男人突然兽性大发……
“是你教我过来的。”他冷淡的声音打断了她惊恐的想像。
“我、我是教你出去!你在这里,我要怎么洗浴啊?”说完,德雪已满脸通红。这个装傻的可恶臭男人!野蛮人!
“你该怎么洗就怎么洗,难道真要我帮你洗吗?”他双臂环胸,不愿意离开。这是他的营帐,他为什么要走?
“赫穆厉,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你还有没有一点廉耻心啊!”德雪咬牙切齿地骂着。
“喔,原来你是女的啊。”屏风外传来他凉凉的声音。
德雪听了双眸大瞠。这是什么意思?他是说她一点都不像女人吗?
啊──她好想杀人!她这辈子从没这么恨过一个人!
“你别欺人太甚!”说不出的委屈涌上心头,德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控制的哽咽。
听到她好像快哭出来了,赫穆厉剑眉拧起,最终决定还是不要把小猫弄哭得好,他转身缓缓步出营帐,离开之前开口道:“你安心的洗吧,这是我的营帐,不会有人进来的。”
听到他远去的声音,又过了好一会儿后,德雪才收拾好心情,不再那么激动气愤。眼见热水都快凉了,她咬了咬唇,最后还是脱下满是沙尘的衣裳。
虽然赫穆厉说她可以安心的洗浴,但她怎么可能相信他?她一个女子孤身在满是男人的军营里,教她怎么安心啊?
她快速地以皂角将头发及身子洗净,之后匆匆忙忙地换上赫穆厉差人为她准备的衣袍。
这是套男人的旧袍衫,德雪先穿上单衣,再套上一身藏蓝长袍。裹着宽大的衣袍让她的身材更显得娇小,她努力的把衣摆拉起,走出屏风,在帐里左张右望后,她爬到卧榻上,双手抱膝,蜷在角落。
她原来是想等赫穆厉回来的,可是连日来的奔逃还有今日的惊乱已让她疲惫不堪,身子洗净后感觉舒服多了,她终究不敌浓浓的睡意,在榻上睡着。
不安的小猫蜷在角落睡去,这就是赫穆厉再度踏入营帐后看到的景象。
他缓缓走到卧榻前,望着身穿他旧衣的德雪,尚未拭干的青丝被她盘成云髻挽在头上,粉嫩的小脸,润红的樱唇,以及几乎被宽大的衣袍淹没的小小娇躯,看起来竟有些惹人怜爱。
赫穆厉静静望着她,见她身躯微微颤抖,似乎是觉得冷,他顺手拿来自己的披风盖在她身上,紧抿的唇角微微勾起,向来冷厉的眉宇也轻轻舒展开来。
小猫,好好睡吧!他在心里轻喃着。
※※※
德雪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
耳边传来炭火的迸裂声,揉着眼,她愣愣地坐起身,目光落在身上披着的宽大玄黑披风上,心想,难怪她感觉很温暖,一点都不冷,沙漠地带日夜温差非常大,白天好热,夜里又冷得不得了,她一直不能适应。
这披风是有人为她披上的吧?德雪双手抓着披风,目光扫向四周,然后停在前头桌案边那个高大的身影上。
是他为她披上的吗?她打量着身上的这件披风,果然在一角见到金线与彩线交织绣成的家徽。那是只沙漠中的飞鹰,据说那是苍鹰,是只生存在莫罕沙海的猛禽,赫穆家一族自认是沙漠之鹰,是傲视沙海的霸主。
野蛮人竟然也有温情的一面,这让德雪有点惊讶,她还以为他会不管她的生死呢,毕竟从下令追捕她开始,这个人对她就一点也不留情。
她爬下卧榻,把肩头的披风拉紧,赤着小脚踩在帐里软软的地毡上,一步一步走近桌案边。
赫穆厉正闭着眸靠在桌边沉睡。
他是因为卧榻被她占了,所以才倚在桌边睡吗?他竟然没有摇醒她,把她赶下卧榻?真是令人不敢相信。
认定赫穆厉既恶劣又没血没泪的德雪对他的看法有了些许改变。
可能是因为他睡着了,没有之前那种强烈的压迫感,德雪难耐好奇地偷偷打量起他来。
他的身材很高大,看起来也很强壮,应该是长年锻炼出来的,那双斜飞的英挺剑眉,就算他睡着了还是显得很凌厉,紧抿的唇也感觉很严肃,连睡着都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德雪正如此腹诽着,晶眸就与赫穆厉缓缓张开的利眸对上,她愣了下,倏地双颊嫣红,白晰的耳朵也瞬间红若朝霞。
她那做坏事被当场活逮的窘迫与慌乱模样让赫穆厉扬起眉,再次觉得这只小猫的反应真是很可爱。
“你看得满意吗?”他忍不住打趣道。其实他早就发现德雪醒来了,只是不动声色,想知道她打算做什么,是否会再企图逃亡,结果竟然是走过来瞧他,果然有趣得很。
“满、满意什么?我满意你做什么啊?”德雪已有些语无伦次,不知为什么,在这个蛮子身边,她就是很难冷静下来。
“我怎么知道你满意什么?我一睁开眼就看到你着迷的望着我,我只好问你啰。”他语气依旧冷淡,心里却隐忍着笑意。
“我着迷的看着你?”德雪觉得自己头顶都要冒烟了,瞪着他道。“你胡说!”谁会着迷的看着这个野蛮人啊?
“我胡说?你刚刚不是正看着我吗?”他觉得逗这只小猫真的颇有意思。
“我哪有?我、我是在找飓风。”脑子里一片混乱,德雪随便找了个借口便道。
但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谁要帮他修复飓风啊!
第2章(2)
她懊恼的神情全部落在赫穆厉眼中,他没有再逗弄她,反而起身从身旁抄起飓风,然后递至她面前。
“它在这里。”
他嗓音低沉,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但德雪就是听得出他正在偷笑她。
尽管心里气恼,但神兵利器泛起的冷冷寒光,还是让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凝视了飓风一会儿后,她抬起头,神情专注地望着他问:“你就这样把剑给我吗?”
他之前不是还一副很不信任她的样子,怎么现在又好像很信赖她,连试探都没有,直接就把他的宝剑交给她?她知道对剑客来说宝剑是命,是绝不容许外人随意触碰的。
“你是锻冶师啊。”赫穆厉理所当然的说。
德雪皱起眉头,很烦恼地望着他,过了一会儿,她没有接过剑,只是就着他拿剑的手认真的把剑身上下打量过一次,又伸手在剑身上轻轻弹了下,当一声,飓风发出清脆的声响。
德雪闭着双眸聆听,神色极为认真,又很快的睁开眼,伸手在剑身不同部位连弹了数下,帐内余音袅袅,她则闭上眼静静倾听、确认着。
“这把飓风至少传承百年,在三寸、四寸七、八寸处有程度不同的缺损与裂隙。大约四十年前曾经大修过,是由很高明的锻冶师修复的,近十年间没有受过大损伤,但最后一次完好的修复,至少在二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