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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嬷嬷原先还很笃定的脸色随着时间过去,越发难看了。

  西太瀞一清点,直到月亮冒出了牙,命人掌灯,才有了初步的结果。

  她让人抬了两张舒适的大椅,一把自己坐,一把给了娉婷,然后喝下整整一盅的茶汤,这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她闲适的阖起疲惫了一天的眼睛,五指慢慢的敲着扶手,一点都不急着要去用瞎、休被冷着的慈嬷嬷站也不是,坐也没她的座位,这多少年来,她曽几何时受过这款待遇哪?都怪这手脚养得太过矜贵,这六个时辰打磨下来,别说气焰,连力气也涓滴不剩了。

  「这府里看起来是遭了耗子,奇怪的是这耗子不咬别的,专咬绫罗绸缎和小玩意的玉器金饰,癖好与众不同,慈嬷嬷可知道为什么?」

  「这……老奴不知。」慈嬷嬷被点名,心重重跳了一跳,无论是不是疲倦欲死都得打起精神。

  这哪是什么娇滴滴、花瓣般嫩嫩的大奶奶?这体力,会是那种女子会有的吗?

  这满口谎话的赖婆子!

  「娉婷姑娘,这管库房的人不该对库房的一切了如指掌吗?怎可一问三不知?」东西都哪里去了?偷儿是个有心机的,以为专偷小物品就不会被发现,把库房当成自家金库了,「这屋子年老失修,东西太多,有时塞到缝隙里也是可能。」还狡辩呢,刁奴。

  「大爷开府至今多少年,屋子用料这么差吗?」西太瀞的眼中颇有几分深意。

  「还不说实话?要我让人去你的房间里捜?监守自盗可是重罪,送官府,或是自己坦白?别说我不开恩,就让你自己选。」

  「老奴可是大爷一开府就有的老人,大奶奶这是拿老奴开刀,杀一儆百吗?老奴可是不依!」她直起嗓子。

  西太瀞最见不得这种倚老卖老的老货!「我呢,不追究你目中无我,也不追究你怠忽职守,可我要追究你一样……来人,把东西拿来!」她手一抬,麟囊便递上一个布包袱。

  慈嬷嬷一见那包只的布料,登时吓得两腿发软。那包只她可是藏在最隐密的地方,没有人知道的,是怎么被找出来的?她从头到尾跟着大奶奶在库房,这随侍的丫头究竟什么时候不见,又什么时候出现的?

  砰地一声,她两个膝盖结结实实的跪在地板上,知道赖不掉,只得浑身发抖的磕头求饶,磕得额头都破了。

  西太瀞无动于衷的把包袱一丢,已经解开的包袱结松开,从里头滑出一件绦色灰貂毛的罪证确凿,慈嬷嬷嗷了声,老眼一黑,昏了过去。

  当家主母发落慈嬷嬷和一干人等的消息,不到半个时辰已经传遍府中全部有耳朵人的耳里,那些想蠢蠢欲动的人这才惊觉这位大奶奶并不好糊弄,至于本来就安分守己的,便觉得大快人心了。

  库房的管事位缺悬了一旬,这一旬,西太瀞通盘的把府里仆役、婆子、媳妇的底细都摸了个清楚,建立成册后,由富贵媳妇接下了差事。

  番外:皇家兄弟

  一辆华丽大气的马车停在一间灰扑扑的宅子前,门前有带刀的侍侍卫一见下马车的人,和他身后黑压压的卫兵,不禁肃然。

  「职责所在,下官请五皇子出示信物。」

  朱璋亮了亮身上的玉牌,留下卫兵,迳自进了那一年来不曾有人进来过的府邸。杂草丛生的石板路太久没人走过,他走在上面,惊动了许多草丛中的小动物,纷纷奔逃。

  厅门是敞着的,没有侍卫,没有婢女,没有属于活生生的人气,壁上的雕绘都已褪色斑驳,蜘蛛结了一层又一层的网,气味不好,他不由得掩鼻。这地方,荒凉潮湿又窄小,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

  要不是确信外头那布下的天罗地网,叫屋里头的人就算长了翅膀都飞不出去,他会以为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而他的脚步声,并没能让里面的人回过头看他一眼。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洒在有着裂痕和缺角的地板,带着凄凉的痕迹。

  蜡像般的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斑驳了的枯枝黄叶,朱毓的目光带着空洞的死寂。没有了盼头的日子,一天和一年到底有什么分别?

  「皇兄。」

  朱毓慢吞吞的回过头来,腾地站起来,眼露杀意。

  「你憔悴不少。」

  「废话少说,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他声音带着阴阳怪气,牙磨着,不过短短一年,昔日的意气风发已被圈禁的生活磨去七、八分。

  曾经生活在云端的人,一旦跌下来,是无法接受自己兵败如山倒的悲凉,尤其像他这么骄傲的人。

  「我以为你心平气和了些。」朱璋撩起袍子,不管有没有灰尘,大方的坐下。

  「我心平气和?像我这般,鬼才相信你能心平气和得了!」朱毓冷笑,笑得尖酸又刻薄,笑得沧桑又冷凉,一只手拍在桌案上,手劲之用力,青筋直迸。「我只恨自己没有一回来就杀了你!」这般露骨言论,是完全豁出去了!

  不杀朱璋他死难瞑目,离九五之位仅剩一步之遥,却被这个只会吃喝玩乐的人给破坏了,他不甘心。

  这人凭什么?他没有自己优秀,没有自己得民心,甚至就只是个纨绔,自己一个天之骄子却败在他手里,滑天下之大稽!

  「你那一箭差点要了我的命。」朱璋有些黯然。

  「哈哈哈哈,要了你的命?你想骗谁?也只有父皇被你蒙蔽,从头到尾没把你的狐狸尾巴看出来,你才是那只最阴险、披着羊皮的狼。」到底是没看出来,还是一个劲的偏袒?说穿了就是纵容,就是偏心!

  「皇兄,我们同是一母所生,你对我一点兄弟之情都不顾念吗?」恨不得一回来就对他痛下杀手?他却是百般维护这兄长……「你把粮草、兵器栽赃到我头上,栽赃栽得好,这可是顾虑到兄弟情谊了?」朱毓冷笑,笑得无比狰狞。

  「你敢说你没有屯粮,没有打造兵器?瞿州的兵器厂,徐州、德州,漕运四大粮仓得其二,至于你北疆的兵马……举兵叛变的心昭然若揭,还要我再细说?在这天下,最大的是皇帝,你以为父皇没有眼睛、没有耳目,你的所作所为他,无所知吗?

  「你以为父皇为什么打小就把你往北疆送?因为他看出你桀骛不驯,难驾驭,召你回来,为的是架空你的兵权,要是你肯好好修身养性,或许可保一世平安,这些……聪明如斯的你都知道,偏偏不肯往这方面去细想。父皇是给你太子位置,可只要他高兴,随时都可以把你打回原形。」朱璋百般计较,设了苦肉计的圈套,目的是要保兄长一条命。圈禁终生也许不是最好的结局,起码一条命还在。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你是说我变成这样,是父皇的旨意?」朱毓的眼珠亮得惊人,自古皇帝和皇子之间便做不到真正的父子不生间隙。

  「我只能说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朱璋说得隐晦。

  「好你个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哈哈哈哈哈。」朱毓笑得癫狂。帝王家,父不父,子不子,为的就是那把权柄,一旦尝过权力的滋味,谁又舍得放下?

  「你为什么要回来?在藩地不好吗?」如果兄长肯好好耕耘,也是一方霸王,只要他无心天T,将未铋位的舍王也未必去去动他。

  「这天下本该是我的。」朱毓拧眉,他才不屑那一方荒凉又冷僻的藩地,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睁着眼,数日子熬到今天的,他要得到的是肥美又繁华的天下!

  朱璋长叹。

  多说已是无益。

  相较起同血缘的皇兄,他也不是洁白如雪的,他是人,也有私心,但是他比皇兄聪明的地方,就是他知道,很多事情要徐徐图之——

  番外:孩子到来

  那年杏花微雨,花落得特别凶狠,撑着绿竹油纸伞出门,回到家,伞面上总会沾黏几片犹卷翻飞的粉白花瓣。

  「大奶奶进屋去换一套衣裳吧,再不换要着凉了,从商会到府里可是一段不短的路,好好的马车不搭,为什么非要用走的呢?我看鞋子也湿了,奴婢让人烧水去,就算泡泡脚也好。」

  这两年西太瀞不再大江南北到处奔波做生意,海外更是完全交给了炎成,外务停摆,手头无事,她又是闲不住的人,索性把各自为政的商帮联合成商会,镦州、晋陕、广东福建、苏州洞庭、江西,丝绸、酒肉、瓷器、农作物,就连外国东西,如欧洲西洋钟,美洲烟草都有卖,配合她那些牙行,互相支持,生意越做越大。

  至于她一手创立的镖局……其实后来压根不管不顾,应该说,她哪来的时间去管这一桩?生意更应接不暇,好在赚钱同时兼顾了往日伙伴的生计,如今已是有模有样的大镖局「我哪那么娇贵?下来走走路就让你说成了好像在泥地滚了一圈似的,十九,你越来越罗唆,莫非是因为年纪到了?」双眸清润一片,红唇调侃起别人却显现几分顽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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