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院子,沉睡的妮儿被他安排的人带下去安置,他和她则是各自沉默的去梳洗,然后彼此思忖着该怎么诉说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
袁清裳花了很多时间洗澡,一边洗着,一边脸红红的想着刚刚她一身的臭味和尘土,也不知道他抱着自己的时候有没有被吓到。
想了一些有的没的,袁清裳突然有些后知后觉的想起,之前传来的消息是他受了重伤,甚至已经被夺了军权,要押回京城,可今日看他出征,代表之前的传言有误,那是不是也代表着其实他并没有受伤呢?
一想到这里,她连忙加快了速度梳洗,然后套上了他让人送过来的衣裳,快步的走了出去。
走到外间,看着他并没有披上外袍,只是白色里衣松松的穿着,染着血的布条缠绕在他的胸前。
“侯爷,你这伤……”袁清裳一见到他胸前的伤口,忍不住冲上前去,想要碰触,手却又不敢靠近,“这伤可有请大夫好好看过了?可有上过药了?可……”
她着急的问着一个又一个问题,却没留意到他逐渐变柔和的神情。他握住她的手,稍一使力就让她踉跄的落入他的怀中。
“没事,这已经是旧伤了。”若不是今日需要他亲自领兵杀敌,也不会把伤口又弄裂。
第7章(2)
那日被夹击的时候,他身前身后各被砍了一刀,幸好他凭着多年来的经验闪过,刀锋虽落在身上却划得不深,看起来可怕却并不是太严重。
他刚刚的动作虽然扯到了伤口,但是美人在怀的感受太好,那一点疼痛对他来说也不是那么要紧了。
或者该说现在比起身上的那些伤,他更想知道这些日子她一个女人是怎么带着三个孩子一路从京城闯到这来的。
当今天在战场中发现她时,恼怒、欣喜、安心还有庆幸,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涌上,他自己都还没想清楚自己到底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她时,身体已经率先做出了反应。
那一刻,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是,等他有空了,必定要好好的教训她。
只是等打退了东虏军、等他收拾了那一些在后头作乱的杂碎们,看见一脸脏污、气色不佳的她从车子上下来时,他还是在一瞬间心软了。
而这个傻女人,也不管自己瘦成什么样子了,一看见他这没什么的伤口,反而担心起他来,连话都说不好,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明明觉得这样的她实在太傻,他的心却柔软得不可思议。
庞昊宇轻柔的抬起她的脸,轻皱着眉,有些心疼的说着,“瘦了。”
今儿个虽然还没仔细打量过他们几个人,但是自己儿子和他身边那丫头看起来只是憔悴了些,倒也还好,她怀里的那个孩子看起来也挺有活力的,就只有她,一看就跟路边的难民没差多少。
她像是风一吹就会如遍地的黄沙一起散去……心狠狠的揪疼,这一瞬,他想起了自己在出征之前不想去想的问题。
他对这个女人到底是欲还是情?
如果只是单纯因为多年没有女子在身边陪伴所以才把她放在心上,那么在领悟到她有可能死去的那一刻,那种心被瞬间揪紧的感受又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只是想要她的身子,那么他这段时间对她牵肠挂肚的心情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手轻抚过她还带着水气的发丝,深邃的黑眸对上她依然写满担忧的水阵,时间似乎在瞬间停止流逝,所有的疑问也都得到了解答。
他手扣住了她后脑,头慢慢的下俯,袁清裳像是察觉到他要做些什么,身体微微的绷紧,眼睛轻轻的闭上,长长的睫毛抖动着。
双唇相交的瞬间,他几乎要发出一声叹息。
两人的唇就这么轻轻的贴合着,不像两个人第一次相拥时那么的迫不及待,他用舌轻轻的舔弄着她的唇,然后轻含着她的唇瓣,缓慢而细致的品尝着她的甜美。
她的双手软软的攀上他肩膀,身子贴得更近,闭上的双眼依然羞涩的不敢睁开,只能被动的任由他对她索取。
这个吻,细致而漫长,让袁清裳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这时他轻轻退开,唇舌之间勾出一道细细的银丝,看着她绯红的脸颊,整个人还因为喘不过气来而呼吸急促,他唇角勾起微微的弧度,再次重新贴上她的唇进行掠夺。
袁清裳隔了这么久才见到他,面对男人的热情她是又害羞又有点喜悦,只是,她真的好累了……
这一路上她几乎不敢熟睡,有时候小妮儿半夜哭闹,还得抱着孩子哄她睡,而最后这七八天,由于没有马车只能靠双脚行走,更是早已疲惫不堪,可又怕遇上破庙那样子的事,她几乎都只是假寐,不敢真的熟睡。
现在好不容易撑到能够看到他好好的,然后顺利的把孩子们交到他手上,她虽然也很想要享受两个人相处的时刻,不过她真的好累了,眼皮越来越重,本来只是因为羞涩而闭上的眼,现在却是真的没力气再睁开了。
她也来不及说累了,在他甜蜜的亲吻下,忍不住昏睡了过去。
庞昊宇几乎是马上就察觉到了怀中女人突然没了反应这件事,他轻轻摇着她,看着她紧闭着双眼,迷蒙的略开了一条缝,似乎连人都不能看清楚就又再次闭上眼,他马上明白她这是太累了。
他看着她因为熟睡所以更加明显的眼下青黑,心疼的直接抱着她站起身往内室走去。
少了孩子在她身上,他更是明显的感受到她所减少的重量,整个人轻飘飘的,本来就纤瘦的身子此刻更是瘦得过分了。
将她放在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他坐在床边心疼的看了她许久,最后轻轻的在她额上烙下一吻。
“好好睡吧。”他轻喃着。等睡醒了,很多事情都会解决了。有些人闹了这么久,也是到了该一次清理干净的时候了。
安顿好了放在心上的几个人,庞昊宇松松垮垮的套上了外袍,来到大营审问犯人的地方。
里头点着一个又一个的火盆,将一间屋子里弄得比七月还要炎热,但是除了某些人的哀嚎声外,整间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出声,死寂得宛如地狱。
当他一踏进屋子里,那些刚刚像是柱子一样的人才终于开口说话。
“侯爷!”
庞昊宇挥了挥手,让他们不必喊这些多余的名称,毕竟现在在外人看来,他是已经被夺了军权又被去了爵位的普通人而已。
不过那些亲兵们还是照旧行礼,因为对他们来说,不管领兵的人换了谁,只有眼前这个男人才是他们信服的将军,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带着他们冲锋陷阵,杀敌卫国。
成西奎本来也想要行礼的,只是正忙着审问,一时间也抽不出空,只得将手上的事先告一段落后,才走到已经坐在一边冷眼看着的庞昊宇身边。
“侯爷,都审出来了。”
庞昊宇冷眼看着眼前一群几乎被打得不成人样的血人,面无表情道:“说!”
“这事跟我们一开始猜测的差不多,只不过除了罗蒙他们,其他两拨人都在这事情上参了一脚。”
成西奎整理了下思路,才慢慢说了起来,“那守门小兵是早已经被收买的了,当日也是他开了城门,引了东虏军进来,但东虏军能够清楚知道军营里的事却是徐太尉之子给的消息,东虏军早先攻下的两座城,也是他在里头策应,至于刚刚捉到的那些人,除了已经杀了吊在城门口的那些小喽罗,剩下的几个还在审,但是就目前看来,这边关恐怕也要有不少人要栽了。”
庞昊宇对这个回报并不感觉到意外,当初列出来的三拨人选本来他都考虑过全都牵涉进去的可能,现在还有一个不在里头,已经很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至于这些人是为了什么做这些事,他心中也有谱。
边关这些年渐渐少了大型的战乱,所以附近的贸易也越来越繁荣,当然,身为驻军,繁荣对他们也是好事,起码兵营里头要用些什么也总不会这缺那缺的,只是,朝廷明令有三不运,一是铁,二是盐,三是大宗米粮。
他在边关驻守多年,自然明白为何这些东西要列为三不运,一来前两者是开采不易,二来这些东西到关外多了,对他们天清王朝反而成了威胁,至于大宗米粮则是防着其他驻官盗卖官仓米粮。
只是千防万防也防不住人的贪欲。
这次与东虏开战,对方不像之前一样以攻城为要,而是打着游击战,以消耗他们的兵力为主。
迎战损耗了他手下的兵力,不迎战听得百姓的哀壕声,他几次派兵去探他们的营地,却每每都在要进攻之前那些人就逃走了。
再加上上次在城中被夹击之事,要他不怀疑他们这方有叛徒也难。
果然只稍微查了下,那些半空的粮仓,加上某些做什么不清不楚却固定往外走的商队,就已经大略让他拼凑出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