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你带着人在这里等,我先走一步。」顾宗淮紧张得快发疯了,只想赶紧回去找人。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些蛮人的凶残,尤其那些人已经发现了雪静悦其实是个女人,即使知道她能够制造出天雷火那样的神器,仍有可能对她出手。
他也清楚她有多少功夫底子,若是靠着出其不意和称手的兵器,她自然能够大杀四方,但若对手是直面攻来,她的胜算就只有五五之数。
老白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先不说天雷火的配方,要是被蛮人得知她其实是一朝公主,当真无法保证蛮人会提出什么可怕的要求,他虽然非常支持将军的决定,但他并未忘记他们来到这个离边城有一段距离的小镇的原因。
「可是将军……盛姑娘再过几个时辰就会到了。」
闻言,顾宗淮的脚步一顿,想起曾经的心上人,又想起那个看不起他、时常惹恼他的女人,两人的身影在他的脑海里打转,让他有些犹疑不定,不过最后那个即使穿得一身灰扑扑,仍让他感觉如同一朵牡丹花娇艳的女人,抢先在他的心里落了根。
「你和小黑留下,我一个人回去。」顾宗淮冷着声音命令,说完,他推开驿馆大门,跨飞上马,往边城的方向飞驰而去。
老白皱着眉,站在门边看着将军离去的身影。
原本在外头闲晃的小黑这时刚好回来,一脸狐疑的来到他身边,问道:「将军这是去哪儿,不是说人快来了,难不成是等不及了?不过将军去的方向好像也不大对啊。」
老白实在没心情理会他,把手里的那张字条扔给他,让他自己看去。
黑接过字条一看,惊呼道:「王八羔子,敢在我们的地盘上绑人!」我们也赶紧回去,要是让我逮到是哪些王八羔子,非得把他们的皮都剥下来!」
老白冷着脸走回驿馆,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将军让我们在这里等。」
黑虽感到气愤,却也不敢违抗将军的命令,不安的来回踱步咒骂那些蛮人。
老白则是想着将军方才的反应,患难才见真情,将军这是——心换人住了?
雪静悦并没有像一般女人哭闹,在一大群男人之中,她依然悠然自得,例如吃饭的时候,她一点都不客气的直接嗑掉人家大男人三分之二的粮食。
林碧玦见状,对她更感兴趣了,甚至连饭都不吃,专心的观察着她。
蛮族人身高体壮,吃得也多,他的食量甚至比不上一个干粗活的女人,但是眼前这个俘虏,对于眼下危险的处境似乎毫无自觉,吃东西不但快狠准,食量也大得令他不敢置信。
她已经吃了半条羊腿、两个干馐,还有一大碗的奶子茶,现在又开始吃起不知道是谁拿出来的蜜饯果子。
林碧玦饶富兴味的瞅着她。「你不怕吗?」
雪静悦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目光落在山洞里的营火上,嘴巴还一嚼一嚼的,语气淡然的反问,「怕什么?」
他活了将近三十年,第一次看见像她这样的女子,不禁起了想和她聊天的兴致。「你不知道我们要将你带往何处,也不晓得接下来会受到怎样的待遇,再加上我们这里全都是男人,你一个姑娘家难道不应该害怕?」
雪静悦吞下最后一个果子,拿起水壶喝了口水,才转头看他。「不管我怕不怕,人都已经被你们抓来了,又何必想那么多。」
而且她心底很清楚,他们还没拿到想要的东西之前,她除了没有自由以外,起码吃喝住都算有保障,再说了,现在可是在荒郊野外,他们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为了赶路,甚至连帐篷都没搭,而是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山洞窝着,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真能对她有什么心思,她反而要佩服他们,起码他们的心理素质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很多。
林碧玦一愣,接着轻笑出声。「想不到你还挺有胆量和见识的,是我小看你了。」
雪静悦才懒得管他怎么想,拉过他们给她的毛毯盖在身上,侧过身闭上眼睛休息,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储存体力,把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最好能弄到一些武器,然后再想办法逃脱,而不是和绑架她的绑匪闲聊。
见状,林碧玦也不再说话,望着黑沉沉的天幕一会儿,才又突然问道:「你期待有人来救你吗?」
在草原上,若缺少了月光或是满天的星斗,天地之间就像被完整的黑幕给盖上,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绝望,但或许就是这样的绝望感,才让他一直有种活着的感觉,不会忘记曾经历过的那种无能为力。 雪静悦本来不想理他,又怕他会自顾自地说下去打扰她休息,便冷淡的回道:「期待是因为软弱,有时候对别人抱着再多的期待,远不如让自己变得坚强并相信自己。」
她从来不觉得女人就一定是弱者,真正的软弱不是身体,而是当你的心软弱了,对别人抱着太高的期待,最后才会有太多的失望和绝望。
她的心经过一次次的磨练,虽然不能说是心坚如铁,但是起码不会在身处逆境的时候,想着去依靠别人。
林碧玦没想过她竟会这么回答,愣了下后,失笑道:「看来是因为你有足够的能力才会这样说,若换成一般的弱女子,只能在期待中绝望,最终求死……」说着,他像是沉浸在记忆里,表情变得怅然,还带着浓浓的苦涩。
雪静悦懒得理会他一时的多愁善感,用更加冷淡的声音说:「要死太简单了,但只有挣扎着想活下去的人才明白活着有多困难,如果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死了倒也干脆,至少可以少浪费点粮食……好了,别再跟我说话,累了。」
她从他的语气和言词听得出来,他想必经历过伤心事,只是这世上的伤心事多着了,她可没有兴趣去理解。
林碧玦神色复杂的看着背对他的雪静悦,深深吸了口气,心头的苦涩变成一片茫然。
山洞外的雪持续下着,周遭安静得仿佛只听得见雪花落地的声音,但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个夜,将会辗转难眠。
第8章(1)
盛妍郁风尘仆仆赶到离边城最近的一间驿馆,本一心期待一下马车就能见到顾宗淮在等着她,怎料她不着痕迹的左右张望,仍不见他的身影,迎接她的只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她走上前,即使知道于礼不合,但还是停下脚步,顿了下后问道:「将军呢?」
老白低下头,不看向她,敷衍的解释「将军有要事在身,不克前来。」
她轻咬着唇,又问道,「难道还有比……更重要的事?」
他含笑不语,但是心里对她的评价落了不少。
京里总说盛大小姐德言容功皆是好的,又出身侯府,定是一家主母的最佳人选,但如今就他看来,她当个普通的后宅主人是够了,若要成为真正优秀的当家主母似乎还不成气候。
一个未婚的姑娘打听男人的去处,第一句还能够说是关心,多问的那一句听起来就不对劲了,甚至还直接问说有没有比接她更重要的事?这也太沉不住气了。
要不是当初他们因为不放心让士兵将方子送回京,又得知她回祖宅探望生病的祖母,才想说托她带回京城去,就算有人觊觎这张方子,应该也不会怀疑到一个看似无害的姑娘身上,不过依照她方才的态度,他深深觉得这个决定实在欠缺考量。
盛妍郁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但是在婢女的催促下,无法再多问些什么,只得缓步往里头走去。
只是在将要踏入暂住的院子里前,一个男嗓传来,像是在和刚刚那人说话——
「现在就等将军的消息了,你说将军这次能够把人给救回来吗?虽然她身手不错,但一个姑娘家的会不会给吓坏了?见到将军去会不会……」
接下来那人又说了什么,盛妍郁已经没心思再听了,她有些呆愣的看着前方,脑子里只剩下刚刚那句话所引出来的一点心思,原来顾宗淮没有出现,是因为另一个女人绊住了他的脚步吗?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认为,那个姑娘在他的心里,已经比她还重要了?
罢了,早在皇上赐婚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注定有缘无分了,即使现在有另外一个姑娘让他看得比自己还重要,该伤心着急的也该是公主。
盛妍郁这么一想,虽然心里还有些郁结,却也放开了些。
顾宗淮什么都无法多想,顺着他判断出来的路线,策马狂追。
即使刮起了刺骨的寒风,每一次呼息,胸口都像被针刺般泛着疼,他的速度依然不减。
若不是那些人放了方凯,还有一路上因为快速赶路来不及完全清除的痕迹,他也无法这么顺利的追来。
在奔驰了大半天后,夜也变得深沉,他丢下马,运起内力继续奔走,他虽然算不上能够夜视如白日,却也能够看清楚六、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