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这么说,让朕不由得想起容爱卿当年进宫求朕,就是希望带着他的夫人到昌州府治病,没想到这一走,君臣再也见不到面了。”皇帝大叹,失去骨鲠之臣是这辈子最大的损失。“说吧!要求什么恩典?”
容子骥拱手一揖。“微臣恳请皇上赐婚!”
“赐婚?”皇帝愣了一下。“你有中意的姑娘了?这可是好事,不过为何得要朕赐婚才行?记得五年前,为了你的亲事,容府老太君也只是亲自进宫来跟朕禀告,朕可也没有反对。”
“当年先父执意带着先母到昌州府治病,无法为朝廷效命、皇上分忧,心中深感愧疚,临终之际,不禁泪流满面,口中还喃喃念着,说他对不起皇上……”容子骥提起双亲,面露哀戚之色。
皇帝叹了口气。“容爱卿对朕一向忠心耿耿,朕心里明白。”
“这段日子微臣经常梦到先父,先父在梦中对微臣说,迎娶续弦一事若能得到皇上的祝福,定能顺利完婚,所以微臣特地前来请求皇上赐婚。”只要皇上作主,祖母他们不同意也不行。
“原来是这么回事。”皇帝认为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毕竟他的正室还没进门就死了,难免心里有疙瘩,于是又笑问:“你中意的是哪一家的姑娘?”
他露出喜色。“回皇上,她是大理寺司直程淮的长女,闺名程瑜。”
“大理寺司直程淮……朕见过此人,听说个性耿直,做事用心,是个认真的好官。”虽只是个六品官,但很有前途,升官不难,也不是配不上。
“还请皇上恩准,将她许配给微臣。”容子骥又是一揖。
皇帝打趣地问:“爱卿就这么喜欢她?”
闻言,他胀红了俊脸。“微臣不敢欺满皇上,确实……相当喜欢。”
不只皇帝,连老太监都笑了。
“果然是亲生父子,容爱卿每回只要提到他的夫人,就会面红耳赤,还一脸幸福的表情,可真让朕羡慕极了。”皇帝无比感慨地说。
容子骥附和。“先父和先母感情好,众人皆知。”
“好,朕答应赐婚。”
见皇帝点头,容子骥立刻下跪谢恩。
接下来三天晚上,皇帝都是一觉到天亮,没有再作恶梦,也不再听见有人在外头呼唤他,心想地藏王菩萨的护身符真是太灵验了,不禁龙心大悦,马上催促相关官员将赐婚的诏书尽快拟好。
当萧德妃的眼线回报消息时,已经太迟了。
“……怎么会突然请求皇上赐婚呢?”她以为只要在口头上跟程淮说两句,谅他也不敢不答应徐家的亲事,只是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一个凤翔侯,令她措手不及。“程淮的女儿又是怎么跟凤翔侯扯上关系的?事前都不曾听闻,这下该如何是好?”
不行,上回煽动七皇子元镇造反不成,落个无功而返,这次她绝对不容许再次失败!
萧德妃连忙派人送信到钦天监,通知徐长规。
又过了两日,赐婚的圣旨先传到容府,老太君赶紧更衣,由江氏和卢氏搀扶到大厅迎接,容子骥随后也来了。
赐婚?!
皇上赐婚是何等的荣宠,可是事先没有一点征兆,来得真是太突然了。
“……钦此,谢恩!”官员将圣旨交给凤翔侯,又向老太君道了几声恭喜,这才转往程家报喜。
老太君大惑不解,询问媳妇。“这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会突然赐婚了?”
“咱们也不清楚……”江氏和卢氏不禁面面相觑。
老太君被搀扶到座椅上,喝了口茶,顺过了气才开口。“……而且对方不过是大理寺司直,一个六品官的女儿,怎能算是门当户对呢?”
容子骥来到祖母面前,当场跪下。“一切都是孙儿的错。”
“怎么会是你的错?快起来!”老太君可舍不得。
他仰起俊脸,语气中饱含内疚。“孙儿曾经在大街上见过这位程家姑娘,对她可以说一见钟情,原本想要找个机会向奶奶开口,好尽快请人上门提亲,但又怕奶奶认为她配不上孙儿,所以迟迟不敢提起,直到前几天进宫,才当面恳求皇上赐婚,还请奶奶原谅。”
最疼爱的长房嫡孙都跟她下跪道歉,老太君又怎么舍得再对他发脾气?“原来是这么回事,你应该早点跟奶奶说的。”
江氏顺势训个两句。“是啊,三郎,这种事怎么可以不先跟家里的长辈说呢?说什么一见钟情?俗话说娶妻娶贤,光看外表又怎么拿捏得准?而且女人家随随便便在大街上走动,足以见得性子野得很。”
“我相信三郎的眼光不会错的。”卢氏倒是没有太大的意见。
江氏不满地横了妯娌一眼,心想她就只会做好人,说好听的话。“总要打听过才会知道,如今木已成舟,说这些都太迟了。”
容子骥低声认错。“是侄儿考虑不够周全。”
“好了,快点起来,别再跪着!”老太君伸手要他起来。“既然皇上都赐婚了,这桩亲事也就这么定下了,若是真有不好的地方,等对方进门之后,再好好地调教便是,也不是什么难事。”
卢氏温婉地回道:“婆母说得是。”
“是啊、是啊。”江氏只能把不满放在心底。
容子骥一脸欣喜。“多谢奶奶。”
“原本奶奶对董家那个小女儿印象还不错,前阵子她经常来陪奶奶说话解闷,嘴巴又甜,本想听听你的意见,如今也甭问了。”老太君不禁懊恼没能早一点把亲事订下来。
“对孙儿来说,她只是八娘的妹妹。”容子骥淡淡地回道。
老太君颔了下银白的头颅,也不得不接受。“是她没有福气……还有长远伯的二女儿和安定侯最宠爱的孙女都是上上之选,因为你才刚回京,在朝中尚无势力,若能与他们结为亲家,对将来大有帮助,如今只能作罢。”
“还请奶奶原谅。”他自责地说。
老太君叹了口气。“罢了!”
虽然老太君嘴巴上是认了,但心里总是嫌弃,心想一个六品官的女儿又能帮三郎什么忙,亲家还得靠他们容府的庇荫,这门亲事还真没半点好处。
“婆母,皇上也说了要两家尽速完婚,再急也得按着礼数来走,是否该尽快找个媒人上门提亲?”卢氏不得不提醒。
“说得对!咱们可要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才行……三郎就要娶妻了,你爹和你娘若地下有知,也会很高兴……”想到过世的长子和长媳,老太君眼光含泪,连声音都哽咽了。
之后,她便被搀扶回松院歇息。
容子骥朝江氏和卢氏拱手。“接下来的事,就有劳两位婶婶了,可以的话,希望日子愈快愈好。”说着,俊脸又红了。
“通通交给二婶。”江氏拍着胸口道。
卢氏也笑着保证。“你娘生前和三婶不仅是妯娌,还是手帕交,比姊妹还要亲,一定会帮你办得妥妥当当。”
“原来三婶和我娘还有这层关系,之前倒不曾听过。”容子骥有些意外。
她轻喟一声。“你娘没提也是理所当然的,我和她成了妯娌之后,有时难免意见不合,原本的姊妹之情自然也淡了。”
“若是有得罪之处,侄儿向三婶赔个礼。”他拱手揖道。
“三婶哪会计较这些,都过去了。”卢氏露出释怀的笑容。“接下来有得忙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得好好地热闹热闹才行。”
待容子骥回到竹院,算一下时辰,圣旨差不多也该送到程家了。
他开口唤道:“阿舜!”
阿舜愣头愣脑地跑进书房。“主子叫我?”
“你到角门守着,要是上回来的那位姑娘敲门说要找我,就带她进来。”容子骥已经可以预想到对方的反应。
“是,主子。”阿舜又跑出去了。
接下来,容子骥洗手漱口、焚香叩礼,向神明禀明为了何事,最后捧来书符工具,拿起一张黄色符纸。
“……铃儿,磨墨。”
话声方落,胖丫鬟现身了。
容子骥集中意念,一气呵成地下笔,写下的符箓才有灵力。
这次,他会做好万全准备,不让任何人有机会动自己身边的人。
另一头,当圣旨送到程府,孟氏慌张失措地带着长子程智和长女程瑜出来跪接,听完诏书的内容,全都愣住了。
不过最惊讶的非程瑜莫属。
“敢问大人,上头是不是写错了?怎么会要我嫁给凤翔侯呢?”她要嫁的明明是容三郎才对。
官员板起脸孔怒斥。“放肆!此乃圣旨,岂会写错?”
“小孩子不懂事,还请大人见谅。”孟氏连忙代替女儿赔罪。
程智两手接过圣旨。“娘,可得把它收好。”
“娘知道。”孟氏从长子手上接过圣旨,总觉得有千斤重,她得赶紧去通知相公,让他马上回家一趟。
见事情都办妥了,官员哼了哼气。“总而言之,本官把皇上的旨意传达到了,就此告辞。”
“大人慢走!”程智恭恭谨谨地送对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