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瑜脸色倏变。“冤有头债有主,容家的祖先早就死了,和他的子孙无关!”
“俗话说父债子偿,祖先生前犯下的错,当然得由子孙来承担,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才说到这儿,李副将便打算说明如今它们和三郎之间的关系,不再想要报仇。“只不过——”
但它的话却被程瑜打断,她满脸惊惧地追问。“你们想要怎么报仇?”
朱将军突然很想知道这个小丫头会怎么做。“当然是亲手杀了容福兴的子孙,怎能由着他继承爵位,吃香喝辣,享受荣华富贵?”
将军,这么说真的好吗?李副将惊疑不定地望过去。
“人又不是我相公杀的,你们不该找他报仇!”程瑜语带恳求。“每个人都想过太平日子,不希望发生战乱,不只会失去性命,也同时会失去亲人和家园,我知道你们觉得委屈,可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们杀了我相公,到了阴曹地府,又是一项罪名,受苦的还是你们,不如我多烧一点纸钱给你们……”
朱将军两手抱胸。“哼!俺不想要纸钱!”
程瑜惶恐不安地问道:“那么请高僧或道士来超渡呢?只要我做得到,一定尽力帮你们完成。”
“俺也不要超渡!”朱将军就是要刁难她。
她屏息。“那你们要什么?”
“俺要……”才说到这儿,就传来秋香的叫唤声。
“夫人!夫人!”
朱将军和李副将旋即互觑一眼,倏地消失。
“等一等!你们不要走!”程瑜朝半空中叫道。
“夫人原来在这儿!”秋香已经跑到她跟前。
而程瑜只顾着寻找它们的身影。
“夫人在找什么?”秋香的目光也跟着她绕来绕去。
程瑜张口欲言,不过想了想,还是又咽下去。“没什么。”
“对了,侯爷回府了。”这就是秋香前来寻她的原因。
闻言,程瑜只好先跟着丫鬟回去。
当晚,程瑜在黑暗中翻来覆去,想破了脑袋,就是想不出该如何化解这段恩怨,何况还是两百多年前结下的……
“娘子有心事?”过了片刻,容子骥终于开口。
她不想让相公担心害怕,而且就算说了,相公也看不到它们,只是徒增烦恼罢了,于是她决定自己解决。“我只是睡不着。”
“是不是奶奶又为难你了?”他不用问也知道。
“奶奶求好心切,而我又太笨,老是学不会,不过这才刚开始,我会努力的,一定会让所有的人都喜欢我。”程瑜忍不住发下豪语。
容子骥说出心底话。“其实娘子已经够努力了,就算无法让所有的人都喜欢你,为夫也不在意,不需要伪装,也不需要忍气吞声,只要做你自己就好。”
“可是……”她还是很不安。“如果奶奶不喜欢我,然后……她要相公纳偏房的话,相公也会照办吗?”
他皱起眉头。“是谁在你面前造的谣?”
“相公不要管是谁说的,我只想知道会不会。”话一说完,程瑜便屏住气息,等待夫婿的回答。
“如果奶奶非要我纳偏房不可……”他故意在这里停顿。
程瑜心口一沉。“相公也不得不答应是不是?”
“若我真的纳了偏房,娘子会怎么做?”容子骥戏谵地问。
她愈说声音愈小。“我……我心里会很难过,因为对方一定比我懂得如何讨好奶奶他们,不像我连撒个娇都不会,渐渐地相公也会喜欢她……”
“娘子对自己太没自信了。”他莞尔。
“当初是为了摆脱徐家的亲事,我才会主动跟相公求亲,相公也是为了帮我,才会奏请皇上赐婚,不是因为喜欢我的关系……”程瑜嗓音透着落寞,知道夫婿待自己好,只不过因为他是个好人,懂得善待妻子。“若是相公哪一天不满意,或有喜欢的姑娘,可以依照约定把我休了,要真的休不成,自然也可以纳偏房。”
容子骥顿时语塞。
没想到在她开朗的外表下头,一直在担心害怕,认为他不是因为喜欢才会同意这门亲事。
那么是喜欢了?他不禁扪心自问。
是啊,怎么会不喜欢呢?早在娘子亲口说出只想嫁给自己,无论他是次子还是庶子,都愿意跟着自己一起吃苦、一起努力时,他就认定她是这辈子唯一想娶的女人……
不,应该更早才对,当他们数次在大街上不期而遇,他就已经被她的热情和单纯的心性所吸引——
就像黑暗总是向往着光明。
“其实我大可回娘家去,但是这么一来,只会让爹娘丢脸,那就太不孝了。”程瑜心情更加低落。
他坐起身来。“我不会纳偏房的。”
程瑜也跟着坐起身。“万一奶奶坚持……”
“奶奶那儿我自有办法应付,除了娘子,不会有别的女人,别自己吓自己。”这是他的承诺。
她大喜过望,张臂扑过去。“谢谢相公!相公待我真好!”
“既然知道为夫待你好,就该懂得有所回报……”容子骥将她推倒在身下,两、三下就将人剥个精光。
“等一下……相公……”她这个相公在床上可以说是身手矫健,一点都不显得柔弱,程瑜想到明天还要对付竹林里的鬼,说服它们放弃报仇的念头,尽快离开容府,万一明天下不了床,又得多拖一天,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容子骥从枕头下摸出长布条,它早就失去原本的作用,成为夫妻床笫之间的情趣用具。
程瑜发现这回不只是双手被绑,还背过身,趴跪在床上,不禁面红耳赤。“我不喜欢这样……”
自己的相公什么都好,就是偏爱她摆弄各种羞耻的姿势,这种癖好真的要改一改。“连相公也要欺负我……”
他凑到程瑜耳畔呵气。“这不是欺负,而是叫疼爱……”
“我才不喜欢这种疼爱……”程瑜身子一阵酥麻,红着脸叫道。
可惜抗议无效。
当肉/体的刺激带来愉悦和快感,程瑜的叫嚷变成了娇喘,却又被吊在半空中,上不上,下不下,不得不哀求、讨饶,最后一次又一次沉沦在yu/望的深渊当中,被折腾到几时昏睡过去都不记得了。
欢爱过后,容子骥松开她的双手,连帮程瑜翻身时,她的眼皮都不曾掀开一下,可见已经累到失去知觉,肯定又是一觉到天明。
他体贴地替她盖上锦被,这才穿衣下床,静静地步出房门。
“铃儿,备酒!”
胖丫鬟现身,屈了下膝后又消失了。
待容子骥提着灯笼,在沁冷的月色中走进竹林,来到石椅上坐下,铃儿已经将酒送来,为他斟上。
“侯爷不在房里陪伴夫人?”琵琶盈盈地坐在他身畔。
容子骥执起酒杯。“她已经睡了。”
“要妾身为侯爷弹一曲吗?”它又问。
他抬头观察今晚的星象。“不必了……倒酒!”
“是。”琵琶柔媚地提起酒壶,一杯又一杯地为他斟酒。
过了好半晌,容子骥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收回目光,凉凉地瞥向杵在一旁的朱将军和李副将。
“你们今晚似乎特别安静?”平常可是吵到他耳朵都痛了。
朱将军连忙打着哈哈。“俺也有不想说话的时候,李副将,你说对不对?”
“是啊、是啊。”李副将有些心虚地回道。
容子骥深深地觑了他们闪躲的目光一眼,脸色微凛。“你们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让我知道?”
“俺哪有做什么亏心事?”朱将军拔高音量。
李副将提心吊胆地笑了笑。“咱们什么也没做。”
“真是这样吗?”他的嗓音沉了些。
它们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连铃儿也低着头,不敢直视主子,就怕被他看出端倪。
“俺都跟了你二十年,居然不相信俺说的话?”朱将军槌着胸口,痛心疾首地吼道。“俺真替自己感到不值……”
“将军息怒。”李副将在一旁安抚。
容子骥看着它们一搭一唱,跟平常没两样,这才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我回房去了。”
见他提着灯笼离开,众“人”才松了口气。
“看来夫人什么也没跟侯爷说。”琵琶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朱将军嘴硬地道:“俺才不怕她说!”
“要是真惹三郎生气,咱们有苦头吃了。”李副将好言相劝。
铃儿早就吓得两脚发软。
“哼!”朱将军自有它的道理。“总是要有人去戳破那扇窗纸,否则三郎真的打算瞒上一辈子,永远学不会信任身边的人,如此那个小丫头也很可怜。”
听它这么说,其他“人”也不得不认同。
天亮后,程瑜扶着酸疼的腰肢,前往松院请安。
她早就料到有人会在老太君面前告状,也有挨骂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还要罚站,硬是念完《女论语》第二篇才放行。
当程瑜回到竹院时,已经接近午时,她累到想直接趴在床上睡上一整天,不过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办,那就是拜托阿舜在每扇门上头贴上符箓,幸好她出嫁之前有请爹跟熟识的阴阳生要来一些镇宅符当作嫁妆,不管有用还是没用,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