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饿了好几天,才吃一个哪能满足,她索性端起一整盘,拉着笑笑,两人窝在温暖的炉边,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
两人吃得满足,刘兰芝看笑笑吃得满嘴,不忘贴心的替她擦擦嘴。
笑笑回她一笑,又吃了口杏仁糕。
“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只有两个人的小空间,平空冒出阴冷的声音,背对着厨房门的刘兰芝被吓了一大跳,口里的杏仁糕硬生生噎住,她用力捶打胸口,好不容易才把喉中的东西用力吞下去。
笑笑的反应倒是平常,只是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看着来人。
张青扬的注意力全不在笑笑的身上,反而冷眼看着窝在炉边的刘兰芝,太守的府第占地不大,前后就分成两个院子,前院是太守见客与人议事之处,家眷就全住在后院里。
后院除了主院外,又分了东西两院,主院自然是太守大老爷和夫人的居处,东院则住着两个受宠的嫡子和嫡女,至于西院空间小,又在太守府的最后头,太守作主留给了张青扬。
向来视张青扬为眼中钉的嫡母也没多话,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毕竟西院是个连下人都愿意涉足的三不管地带,因为西院有一口传说有个女鬼的古井。
据说在张家住进来前,前任太守的一个姨娘投井自尽,至此这里就闹鬼传闻不断。
住了许久,张青扬比任何人明白西院没有任何鬼怪,但有时这样的传言反而是很好的保护,利用人的恐惧无知,反而有个安全的栖身之地。
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是死是活没人理会,搬到西院,少了那些试探的眼神,这里成为他自在的天地。
他还特地打造了个小厨房,虽说住在同一个府里,但这几年,庶出的他俨然已经跟姚氏他们各过各的生活。
平时没事,他不会到东院去,也不许闲杂人等进西院。
他的目光须臾不离笑笑面前这一个素白的身影,眼前这人是这些年来唯一的例外……思及此,他的眼神一冷,声音更沉,“转过身来。”
刘兰芝手里还端着盘子,她缓缓的转过身,屋里的烛光几乎在同时被点上,她望着眼前的男人,发现他长得还算挺好看,不是纤细美男子,而是健壮的那一型,但这比较对她的眼,她欣赏了好一番,那副好身材就像她手里的端的这盘杏仁糕一样令人流口水,不过她眼底的赞叹在对上他的双眼时,全都消失。
帅哥的眼神就像是她杀了他爹娘似,她下意识的拿着跟帅哥一样可口的杏仁糕寒进嘴里,一边吃一边思考,她不认得他,所以帅哥拿这仇视的目光看她,实在没道理。
张青扬面无表情紧盯着她。“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很轻很缓,但带了那么一丝丝威胁的味道。
刘兰芝咀嚼着嘴里的杏仁糕,含含糊糊的道:“吃东西。”眼睛没问题的人,应该一看就知道了,做啥还要特地问?真奇怪。
眼前的男人丰神俊朗透着一股正气,一身紫色的绸衫,料子上等却不张扬,只要一眼,她就可以判定这个男人身家不错,绝对出身富贵人家。
富贵这两个字像是一道惊天雷狠狠打向她,让她一下子回过神来,马上露出讨好的笑容。有钱的帅哥啊!不论任何时代都是绝对要好好巴结的对象。
张青扬冷冷的看着她的笑,虽然只是一眼,但他认出她是成亲那日他亲自抱进新房的“妻子”,在嫁给他的当晚以身殉情,弄得太守府上下颜面无光的刘兰芝。
听说她病得下不了床,听说她滴水不进,觉得生无可恋,一切的听说,在看着她窝在灶边,吃着他今晚做给笑笑的杏仁糕的那副贪吃样,让他知道那些听说,就像那口传言有鬼的古井一样—都是假的。
只是她那一脸莫名其妙的傻笑是怎么一回事?她不是她身后的笑笑,因为一场意外变得有些痴傻,看到人总是傻乎乎的笑,他差点低头去看衣着,怀疑自己有什么不得体之处。
一思及自己被刘兰芝的眼神影响思绪,张青扬心中不由得一恼,转而看着笑笑。“你怎么又偷跑出来?”
原本笑着的笑笑一惊,连忙缩到刘兰芝的身后。
刘兰芝挺身而出道:“我带她来的。”
张青扬冷冷瞧着母鸡护着小鸡似的她,自身难保还顾念他人,看来也是个脑子不精明的,他表情严肃的问道:“你可知我是谁?”
“我不知道你是谁,”帅哥虽然不笑,但那副酷样对了刘兰芝的眼,她的脸上挂着满满的笑容。“但不论公子是谁,都是风华绝代的美男子。”
听到身后大牛的笑声,张青扬的神情更冷了,厌恶的看着刘兰芝。
“都怪我这几日没吃好,半夜肚子饿,”刘兰芝对着帅哥眨了眨眼。“一时忘了规矩,还盼公子见谅。”
反正偷吃就是错,先认错就是,不过奇怪,不管她笑容再灿烂,眼前的人就是座千年大冰山,连扬一下嘴角都不肯,眼神反而益发锐利,她被盯得有点发毛,脸上笑容实在很难维持,但她还是硬着扯开嘴角。
张青扬依然没说话,只是冷冷的瞪着她。
冰山、真是冰山,刘兰芝觉得自己的笑要被冻僵了。
极力忍着笑的大牛,目光在厨房里饶了一圈,觉得有丝趣味,原想继续看下去,但是一看到缩在刘兰芝身后的笑笑穿着单薄,身上虽围着披风,但打着赤脚,立刻少了看戏的心情,向站在身旁有些不安的惠子交代了声,“惠子,把小姐带回屋子去。”
惠子立刻往前走了一步,但又停下脚步,有些怯懦的看着双手背在身后,面容冷酷的张青扬,轻声询问,“少爷?”
“去吧!”
惠子一得令,立刻上前,拿出绣花鞋给笑笑穿好,忍不住叨念,“小姐,怎么可以趁着奴婢睡着偷跑出来?”
“笑笑饿。”笑笑指着刘兰芝。“朋友。”
惠子瞄了一眼,不敢答腔。西院的人口少,除了小姐和五少爷两个主子外,就只有她和大牛,还有伺候的柱二和守着西院院门口的六个护院,眼前这个女子她虽没见过,但也知道是嫁进门第一日,就让太守府上下颜面尽失的五少奶奶。
刘兰芝的脑子飞快的动着,把惠子对待冰山的态度给看在眼里,她的心一突,脸上的笑容微隐,看着冰山脸,硬着头皮问:“不知是哪位爷?”
话语一出,她马上在心里暗自祈求,千千万万不要是她的“夫君”啊!虽然有个帅哥当夫君很好,但是帅哥那表情一看就知道是难相处的。
张青扬直视着她,一字一字的回道:“张青扬。”
她全身的力气彷佛一瞬间全没了,她突然很庆幸自己还坐在地上,不然肯定瘫倒。
张青扬,她的夫君……不是,她猛然在心中否决,张青扬是刘兰芝的夫君,跟她没半点关系!
可是她现在就是刘兰芝啊!心头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她整个人萎了。
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昏暗的小厨房里,有眼不识“夫君”,还偷吃他的东西,虽然方才已经吃了几块糕点,但她又开始觉得头晕目眩。
“笑笑。”笑笑看刘兰芝又苦着脸,立刻挣脱惠子的手,双手拉了拉刘兰芝的嘴角。“兰芝笑笑好看。”
刘兰芝立刻露出笑脸,纵使在张青扬杀人似的眸光底下,她在笑笑的面前,笑容依然灿烂。
“惠子。”张青扬淡淡的唤了一声。
惠子会意,立刻拉着笑笑。“小姐,快回房里去。”
“饿!”笑笑指着杏仁糕。
刘兰芝将手中已经吃了一半的杏仁糕塞进嘴里,忙不迭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把剩下的六个杏仁糕全给了笑笑。“笑笑乖,听话,拿回房里去吃。”
笑笑心满意足的接过,开开心心的跟着惠子离开了,但才出了厨房门口,她像是想起什么又跑了回来,拉了拉张青扬的手。“青青!”
刘兰芝没料到笑笑口中的青青指的就是张青扬,她还以为是个丫鬟,看着他这般高壮的男人,竟被青青、青青的叫,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张青扬不知道她的思绪,严峻的目光射过去。
在他锐利的眸光下,刘兰芝再蠢也知道将笑声止住。
“兰芝……”笑笑的手指着刘兰芝,又拉了拉身上的披风。“好人。笑笑喜欢她,青青喜欢她。”
张青扬在心中叹了口气,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却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笑笑见他点头,这才放心的转身走了。
“大牛,送小姐回去。”
不过就是一小段路又在西院里,有惠子在一旁,根本不用大牛送,但大牛一下子就意会少爷这是打算支开自己,立刻不发一言的跟着出去。
一下子小厨房只剩下两个人,张青扬瞄着已经空的蒸笼。
刘兰芝看着他,她这个人向来罩子亮,在她还没想清楚自己的下一步前,眼前这个所谓的“夫君”是她唯一的依靠,所以她不会也不能跟他起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