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儿,聂平莘几乎想夺门而出,只因她没有足够的勇气继续听完,这是个可怕的故事,足以让她作上三年的恶梦。
“你休了沉雨燕时,我认为是最好的时机,若在那时结束你的生命,所有人一定会以为体弱的你是因为不堪情殇而殁。”她续道:“罗定波取得一境外无色无味之毒药,决定一次将你毒死,我将毒汤给你喝下,你便慢慢没了呼吸心跳,睡着般的死去。”
聂平远蹙眉苦笑,“原来是你。”
原来当初毒杀原主聂平远的,也是她。
“我以为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岂料你不久后又活过来,从此吃喝不经他人之手,让我再无机会。”周氏冷然一笑,“后来你娶了希恩那个丫头,我又因着跟陈氏熟络,自她口中知道很多你跟希恩的事。”
聂平远微顿,“我跟希恩未圆房之事,是你告诉沉雨燕的?”
“没错。”周氏续道:“我偷偷在沉雨燕的枕头下放了张纸条,让她以为自己还有机会接近你,我也以为你会禁不起诱惑跟她……”说着,她眼底微带懊恼地道:“可我没想到你却已经爱上了希恩,见你们感情甚好,我开始担心她替你生下孩子,毒不了你,我便毒她。当你发现她偷喝药时,我只好先发制人,毁了万济堂,也
毁了你。”
“娘,为什么……”聂平莘满脸是泪,痛心不已,“我根本不要什么家产呀!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大哥一直很尊敬您,当您是亲娘,您……”
“平莘,”周氏眉心一拧,“你才是娘的亲生骨肉,我不为你,为谁?”
“二娘,你不该一错再错。”聂平远感叹。
“这都要怪你爹跟老太爷,若不是他们那么偏心,我也不会……”
“喜娘。”这时,聂老太爷的声音自门口传来,他推开门走了进来,老脸上难掩遗憾及伤心。
“喜娘,你大错特错了。”聂老太爷长长一叹,“你可知道平莘她爹给平莘留了什么?”
周氏一愣,疑惑摇头。
“二娘,”聂平远说:“爹给平莘留了一座宅子还有千两银子,将来是要给她当嫁妆的。”
闻言,周氏陡然一震,难以置信地道,“你说什么?”
“都怪我,若我早将这件事告诉你,你就不会心怀怨慰,做出这些事了。”聂老太爷无限感慨地道:“我原本打算等平莘确定亲事后再跟你说的,是我的错……”
周氏整个人木然半晌,颓然地瘫坐在地,然后放声大哭,聂平莘难过不舍,也抱着她哭了起来。
聂平远驱前,“二娘,您该承担的刑责恐怕是逃不了的,但您放心,我会替您求情,不会让您受罪。”
周氏抬起泪湿的眼帘,惭愧万分,“平远,我……”
“二娘什么都别说了。”他打断了她,平静地道:“您不必担心平莘,她是我的妹妹,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亏待她的。”
周氏闻言,脸上微微颤抖抽动,眼泪犹如大雨般直下。她低头痛哭,无法言谢,但聂平远却已明白她心中的无限悔恨。
在聂平远向官老爷求情之下,最后罗定波被判牢狱十二年,周氏则为三年。
真相大白,万济堂恢复名声亦重新开业,恢复往日荣景。
聂平远决定立刻启程前往京城将穆希恩带回天祈城,但聂老太爷对此很有意见,就连穆希恩的娘都觉得不妥。
“平远,我们虽知道希恩是为了你、为了毫家才下休书给你,并跟着仁康王返京,可是……”聂老太爷想说的话不好再说,不禁顿了顿,看着一旁的陈氏。
“平远,”陈氏神情无奈地道:“是我们希恩没福气当你的妻子,你还是把她忘了吧。”
“平远,仁康王不可能将希恩还给你,就算他把希恩还给你,希恩她……你让她如何在天祈城行走?”聂老太爷的忧心不是毫无道理的,整个天祈城都知道穆希恩休了聂平远,而且她已经跟着仁康王返京,就算回来也会遭人非议,到时不管是对聂家还是穆希恩都不是好事。
“平远,希恩如今跟了仁康王,就算回来,你俩心里都有芥蒂,我怕……”陈氏幽幽一叹,“算了吧。”
聂平远神情平静,沉默的听着两人说话,觑不出他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聂老太爷语带试探及商量地道:“不如,我再帮你找个媳妇,可好?”
聂平远突然目光一凝,语气坚决地道:“直到现在,她还是我的妻子。”
闻言,两人一怔。
“我是收下她的休书,但休书上只有她的名字跟手印,没有我的。”他说:“不管是在我心里还是律法上,她都是我的妻子,她只是去京里做客,没有别的。”
他的坚定及执着让聂老太爷跟陈氏都一震,顿时无语。
“爷爷,岳母,”他直视着两人,续道:“希恩她为了聂家背上不名誉的恶名,我不只要带她回来,还要为她平反,这是我欠她的、是聂家欠她的。”
“可是……”
“别再说了。”他霍地站起,神情凝肃,“我心意已定,即刻启程。”说罢,他旋身走出厅堂。
一出厅堂,外头等着他的是聂平莘,她笑咪咪的看着他,难掩兴奋及激动。
“大哥,好样的。”她竖起大拇指赞美他,然后一把勾着他的手,“我跟你一起上京吧。”
他微顿,“你去做什么?”
“当然是帮你忙呀。”她拍拍胸脯,“放心,司马毅要是敢不交出嫂嫂,我就拆了他的王府。”
他蹙眉一笑,“虽然你吹牛,大哥还是很感动。”
她皱眉嘟嘴,“什么吹牛?你不信我做得到吗?”
“我就是怕你去闯祸。”他轻捏她的鼻子,笑说:“你还是乖乖待在家里别乱跑。”说完,他迈开步伐,向穆希恩所在的方向而去。
数日赶路,他抵达了京城,并来到仁康王府。
王府大门深锁,门外有两名侍卫看守,见陌生人靠近,立刻驱赶。
“你不认得字吗?这儿是仁康王府,快走开!”
“两位大人,在下是天祈城的聂平远,想求见仁康王爷。”他恭谨地道。
“王爷岂是你说见就见?快滚!”侍卫不客气地吼。
这时,身后传来马蹄声,忽听一人喝道:“谁?”
聂平远转过身,见马上之人正是司马毅的贴身侍卫古超。
古超见到他,吃了一惊,“聂平远?”
两名侍卫见古超竟识得聂平远,也是一怔,“古大人,这人说要求见王爷。”
闻言,古超眉心一皱,严肃的看着聂平远,“听说你已找到下药真凶,还自己及万济堂清白了?”
“正是。”聂平远一揖,“托王爷的福让我自牢中出来,方能替自己平反。”
“你来做什么?”古超问。
聂平远直视着他,毫不迟疑地道:“带我的妻子穆希恩回天祈城,她在王府做客已久,不便再多作打扰。”
闻言,古超一顿,两名侍卫亦是。
京城里谁不知道仁康王府住了一位娇客,这名女子原是人妻,休了丈夫后便跟着仁康王来到京城。她,便是穆希恩,亦是仁康王的护身符。
她虽以客人的身分留置于此,但即将成为王妃,如今聂平远却说穆希恩是他的妻子,只是暂在王府做客?
“聂平远,”古超沉声地道:“穆姑娘早已给你休书,不再是你的妻子。”
聂平远自怀中取出休书,“这休书上除了她的名字跟手印,什么都没有,也就是说我并没同意中止这段婚姻,依王朝律令,她仍是我的妻子。”
古超懊恼的看着他,“穆姑娘是王爷的护身符,你是带不走她的。”
“王爷若不将我妻子归还,我便上皇宫告御状。”聂平远声音和缓,语气却坚定强硬。
“御状?你想死吗?”古超说道:“王爷是当今圣上的异母弟弟,你以为圣上会眼睁睁看着他有性命危险,却不救他?”
聂平远脸上没有太多情绪,只是坚定地望着他,“请古大人转告王爷,我来了。”
古超一顿,懊恼不语,须臾,他喝道,“开门!”
两名侍卫开了门,古超便牵着马进了王府,将马交给马夫,火速找上正在院中独自下棋的司马毅,告知聂平远在府外求见之事。
“他来了?”司马毅闲闲问道。
“王爷,要不要赶他走?”
“不必,就让他等吧。”司马毅专注的看着手底下的一盘棋,“过两日雨期将至,看他能等多久。”
“王爷,这事要让穆姑娘知道吗?”古超问。
司马毅微顿,认真思索,沉默了一会儿。“让她知道虽无妨,但无须节外生枝。”说完,他继续进行着手底下的棋局。
雨下两天了。
穆希恩独倚窗前,看着窗外的雨丝纷飞,忽觉一阵凉意侵袭,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来到王府后,她就没再离开王府一步,虽然司马毅并没有限制她的行动,也不时邀她出游,可她全无心思也无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