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疑惑地抬眼。“你怎能去贾府?你这一去要是被撞见,岂不是辜负了我当初和宝玉救你?”
“谁跟你说我要去贾府?”
“不然呢?”
秦可卿笑得神神秘秘,还未解答,外头已经响起纪怀幸灾乐祸的声音。
“小姐,贾府被抄家了。”
“贾府怎会被抄家?!”林黛玉鞋也没穿地跳下床。“纪叔,你说呀,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你别紧张,这是水溶的计谋。”纪奉八赶忙安抚着,不甚认同地瞪了他老爹一眼。
“计谋?”林黛玉呆住,一会又抓着纪奉八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
“咱们边走边说,到了大理寺也差不多解释完了。”
大理寺内,忠顺亲王和皇商薛蝌已经伏首在堂,贾元春哭哭啼啼地跪在另一侧,贾母见状,心里十分不安,就连双脚也颤抖不已,但在禁军催促之下,贾政和贾赦扶着贾母跪在堂上,贾宝玉和薛宝钗则跟着跪在后头。
一旁大理寺卿开始宣读十二年前贵庆亲王遭陷害而抄家一事,因薛家的秘密账册,已经确认当年意图造反的是忠顺亲王,因而还了贵庆亲王清白,如今要审的是,贾府暗杀贵庆亲王子嗣。
贾母听完,脸色苍白得说不出话。
“史氏,你可还有话说?”抱病审案的皇上怒声问道。
贾母吓得浑身颤抖。她能如何?君心思变,他日要剿,今日要抚,谁猜得了君心?要怪只能怪她当初信了元春的话,真让人把可卿杀了,让显赫贾家面临抄家之祸。
贾宝玉看着祖母受尽惊吓,哪怕对她有几分恼意,还是不舍,不禁向列席在旁的水溶求救,但贾赦却先开门。
“皇上,当初皇上下令抄了贵庆亲王府,是微臣兄弟商议,冒死请托薛家把亲王子嗣救出,要不那两名子嗣也早已经——”
“大哥,你闭嘴!”贾政怒斥着。
不敢相信他这个少根筋的大哥竟挑这当头冲撞龙颜,数落皇上不是,是怕贾府死得不够透是不是!元春的谋画他们没人跟他提起过,他要是知道,断不会坐视不管!
“贾卿说的是,当初是朕下的旨,可朕有要你们暗地处决?分明是你贾府贪图荣华,让闺女以此法立功,晋升为妃……朕要即刻废妃,将贤德妃打进冷宫,撤荣国公世袭爵位,史氏和贾政、贾赦共谋害命,杀皇室宗亲,朕要——”
“慢着!”
大堂外响起的声响,教贾宝玉猛地回头,就见林黛玉在水溶的随身侍卫护送下,踏进大堂里,而她的身后——
“可卿!”贾宝玉脱口喊着。
贾母及贾赦一回头,吓得险些掉了魂,唯有贾政还跪得挺直,不至于失态。
秦可卿拉着纪奉八走到堂前,尚未开口,皇上已经急步走下堂阶,来回直睇两人,红了眼眶道:“旭涛……孟虹……你们、你们都还活着!”
秦可卿和纪奉八表情有些僵硬,面对皇上心情五味杂陈。是他下令杀了他俩的父母,可此刻又一副懊悔激动的样子,实在教他们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们不是遭贾家人暗杀了?”他颤声问。
秦可卿跪在林黛玉身旁。“不,旭涛受了前巡盐御史林如海收留,将他交托给府中总管照料,隐姓埋名度日,而我则是由贾家送往缮营郎秦业府中,被收为养女,再进宁国府为童养媳。”
“朕问的是之后的事,朕要知道是谁设计要让你被烧死在贾府里。”皇上锐利如刃的眸光扫过贾家人。
贾母受到严重惊吓,彷佛只余一口气,而贾赦几乎吓得要屁滚尿流,至于贤德妃早就瞪直了眼,像是失了魂。
他们皆在等待秦可卿的答案,等待头上落下的刀。
林黛玉赶忙道:“皇上,其实贤德妃并非为求荣华而使计,她是怕薛家和忠顺亲王会伤及贾家,才和贾家人故意演出一出戏,让可卿诈死,再由民女把可卿带往扬州以逃过追杀,这事贾宝玉也是知情的。”
林黛玉话一出,教贾元春回神,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皇上沉声问:“你是谁?”
贾宝玉赶忙跪爬到林黛玉身边。“皇上,她是我的发妻,是林如海之女,当初是我们合演了一出戏,让外人以为可卿已死在府里,纯粹是为了瞒过众人的耳目。”
“真是如此?”这话是问着秦可卿。
“皇上,确实是如此。”
堂上突地静默,半晌,皇上目光缓缓扫向贾宝玉。“所以,贾府是背着朕私藏要犯?是视皇威无存?”
第十六章 鸳鸯终团圆(2)
此话一出,现场鸦雀无声,就连水溶也呆住了,不明白皇上问审怎会问得如此峰回路转,竟又反咬住贾府。
正要出面缓颊,却听贾宝玉不疾不徐地道:“不是的,皇上,天下人皆知皇上心慈仁善,登基之后德政不断,国泰民安,贾家人是认为皇上必定已察觉贵庆亲王遭冤,所以才会冒死护他俩。”
皇上注视贾宝玉半晌,突地放声大笑。“好!贾府抗旨在先,救皇室宗亲在后,今儿个就当是功过相抵,无罪亦无功,贤德妃不废。”
“叩谢皇恩。”贾政忙扶着贾母跪谢。
“不过——”皇上话音一转,教众人再度冷汗涔涔,等着下文。“贤德妃又是从何处得知这消息的?”
贾元春咽了咽口水,颤着声道:“薛……宝钗,是薛宝钗告诉臣妾的。”
薛宝钗目訾尽裂,不能忍受自己反成替罪羊,回头反咬林黛玉一口。“皇上,民女只是受堂哥支使,民女什么都不知情,反倒是林氏,她私藏贡米不上缴,等同欺君,这事在知府那儿是有登录在案的。”
“喔?”
贾宝玉情急开口,“皇上,薛家当年非但透过薛宝钗告知家姊此事,甚至还差人潜入扬州林府,确定贵庆亲王府世子不在林府后,为保住这秘密,毒杀了前巡盐御史林如海,若非林如海深谋远虑将世子暗藏住,恐怕早已惨遭毒手,还请皇上看在林如海以命相护的分上,原谅其女之过。”
林黛玉愣了下,没想到父亲之死竟和薛家人有关,而他却不曾对她提起!如果当初不是她贪吃,在贾府多待几天,恐怕她会和父亲一同遭人毒杀。
皇上微眯起锐利眸子,低声问:“有何证据?”
贾宝玉手心里一片冷,抬眼望向贾元春。“姊姊,你尽管说吧,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交由皇上圣裁。”
贾元春咽了咽口水,浑身早已汗湿。“皇上,当初薛宝钗告知臣妾必须永绝后患,可臣妾也道,姑父林如海早告知将世子丢弃,薛家人不放心,依旧派人查探,而后一不做二不休……是臣妾的错,臣妾来不及通报,还请皇上恕罪。”话落,她已经哭伏在地,哭得柔肠寸断。
皇上垂睫沉思,秦可卿淡声说:“皇上,是我让林氏栽植碧梗米,只不知这两年直隶大旱,碧梗米短收,已成了管制品。皇上,以往碧梗米只能栽植在直隶,可如今在金陵亦能栽植成功,林氏底下的庄头可以交出栽植法,往后碧梗米就不必局限栽种在直隶了。”
“就这么着吧。”皇上点了点头,回头道:“忠顺亲王伙同皇商薛蝌共谋造反,还杀害朝廷命官,明日押出午门处斩!其余男流放,女为官奴,贾家人可回。”
“遵旨!”殿外护卫立即将堂上的薛蝌、薛宝钗和忠顺亲王拖出堂外。
“朱旭涛袭位贵庆亲王,朱孟虹封平乐公主。”皇上话落,拉起秦可卿,再看了眼贾宝玉。“贾宝玉可是今科举人?”
“是。”
“明年朕要见你入殿应试。”
“遵旨。”贾宝玉叩谢皇恩,待皇上带着秦可卿和纪奉八离开后,他才赶忙扶着林黛玉起身。“颦颦……”
然而,林黛玉只眼前一黑,厥了过去。
众人赶紧将林黛玉带回贾府,找了大夫诊治,才知道她竟是——
“饿昏?”
“尊夫人似是多日未好好进食,所以身虚体弱,得要好生静养。”大夫如是道。
将大夫送走后,贾宝玉差了晴雯在旁守着,便独自进了小厨房,用生涩的厨技,笨拙地做着杂烩粥,也同时熬好了药,一并端回房里。
“二爷,让我来吧。”
“不了,我来就好,你下去休息吧。”待晴雯离去,他才轻轻地将林黛玉唤醒。
见她一脸迷茫,直瞪着他,他不禁咧嘴笑了。
“怎么了,又不识得我了?”瞧她还傻着,他干脆抓了她的手抚着脸。“是我啊,颦颦,你的丈夫,你的相公。”
“……瘦了。”她粗声说着。
瘦得眼窝深陷了,五官益发立体,脂粉味几乎快褪尽。
“你不也是,竟会饿得昏厥,是要把我吓死不成?”他轻柔地将她拥进怀里。“来,我煮了粥,你尝几口,好不?”
“你今儿个不是成亲?”她瞧见房内还贴着双囍红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