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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已经都把他们给杀了,不怕。」

  豆大的泪水还挂在眼眶,于丫儿却是一头雾水地想不通。「杀了谁?」难道他知道当初是三皇子逼死了她?

  「当然是那些村民。」他轻扬笑弧,仿佛为自己完成一桩心愿而满足。

  于丫儿呐呐地说不出话。村民?他指的是东西江村的村民吗?「为什么?」害死她的并不是他们啊。

  「谁要那些村民杀了你……」

  「爷,不是啊,他们……」

  周奉言突地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要是我早一步到就好了,你就不会被他们用乱石砸死……但不怕,我可以让人生重来,伤你的,我一个都不饶……我会好好地保护你,不怕。」

  于丫儿在他怀里瞪大眼,思绪纷乱厘不清。乱石砸死?他说的到底是谁?她不记得发生过那些事,东西江村的村民和她少有往来,没道理他们会这么做的,不是吗?

  他是误解了什么,还是把她当成了谁?

  「丫儿,何时再为我画一张画像?」他在她耳边喃问。「何时再对我撒娇?」

  「嗄?」

  「还是……再写封信给我?告诉我,你想我……」

  于丫儿直瞅着他,开始怀疑他是因为失血或失温而造成了混乱,因为她不会作画,更不曾写信,在他口中的丫儿到底是谁?

  他看着她,黑暗之中,那双眼如清泉般有流光闪动着,但是他的笑容太过虚无,他的瞳仁是失焦的……

  「爷,你不要吓我。」他说的到底是谁?是因为伤得太严重,所以开始胡言乱语了吗?

  「如果我早知道我们会有这样的结果……我宁可不相识……」他搂着她的力道逐渐变小,双手垂落。

  「爷?」她从他身旁爬起,不住地轻拍他的颊,他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于丫儿心急如焚,想着他没头没尾的胡言乱语,抚着逐渐冰冷的躯体,胡乱地抹去满脸的泪,双手撑着泥地,朝外头爬去,放声喊着,「有没有人啊?救命啊!有没有人?」

  回应她的只有树梢间的沙沙声和渐小的雨声。

  「来人啊……救救我家的爷!谁呀……救救我家的爷……」在泥泞里爬着的她声泪倶下地喊着,不管喉头的痛楚,一声喊过一声,明知可能徒劳无功,可这却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谁能救救她心爱的男人,她愿意拿魂魄交换……

  「于姑娘?」

  就在她筋疲力尽,趴伏在泥泞里时,听见远处细微的回应,她猛地抬眼,尖声喊着,「拾哥!快来呀!快救救爷,快呀!」

  如果魂魄可以交易,她愿意拿魂魄交换他的安好,真的。

  第5章(1)

  在周奉言随于丫儿坠崖后,适巧燕奇临和周呈晔上永春岭,得知此事立刻调兵遣将,哪怕雨势再大,也要翻遍谷底搜寻。

  只是,拾藏的速度比他们还快,在听见于丫儿微弱的回应后,找到了他们,将人送回周府。

  皇上得知此事,立刻派了三名御医过府诊治。周奉言身上多处外伤,还有内伤,大雨让他高烧不退,连烧了三天才稳定了病情。

  而于丫儿摔断了左脚踝,伤后又连连拖动左脚,御医判断哪怕骨头接上后,她也是注定要跛脚了,更糟的是风邪入侵,高烧退了又烧,几次清醒又咳得吐血而昏迷。

  不过几天折腾,于丫儿狠狠地瘦了一圈,脸色更是青白得教人胆颤心惊,硬是灌了药,她又吐了满地,教照料她的双叶和舞叶束手无策。

  「姊……对不起……」她虚弱地道着歉,躺在舞叶的腿上。

  「我怪罪了吗?对不起什么。」舞叶压根不在意裙摆和鞋上都是她吐出的汤药,只要别再吐血就好。「倒是你,想个法子把药喝下去,否则病怎么会好。」

  御医说了,她的烧要是再不退,恐怕元气大虚,邪入血中,后果不堪设想……偏偏爷也伤着,这事大伙瞒着,没人敢说。

  「爷呢?」她虚弱问着。

  「爷没事了,三天前烧就退了,哪像你现在还虚着呢。」舞叶轻抚着她的额,那额上的热度教她头皮发麻,随即朝收拾一地狼籍的双叶使了个眼色,双叶便打算立刻再煎一帖药。

  两人以眼神达成共识,再煎好的药用灌的也要灌下去。

  岂料,双叶一开门,便狠狠地楞住,低喊着,「爷怎么来了?御医不是说了不能走动的吗?」

  御医说了,从爷背上清出的碎屑和树枝,数目多得吓人,有不少还是用刀刮肉才取下的,整个背部几乎血肉模糊,为了收伤快,御医特别吩咐必须趴在床上静养个十来日。

  可才多久啊,六天而已,爷就下床了。

  「丫儿呢?」周奉言面无血色地问,拾藏在旁扶着他,戚行跟随在后,以防不时之需。

  「刚醒呢,喝了药又吐了。」双叶赶忙让开,伸手要搀另一只手,他却收了手。

  「再熬一帖药,挖一匙胶饴。」他虚弱地让拾藏扶进屋内。

  双叶失落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手,随即又道:「爷,御医说了,这药不宜加糖,会让药效减半呢。」

  「她要是喝不下,连减半的药效都没有,再者,胶饴不是要你加入药中,是要你挖一匙,待会让她舔着解苦的。」

  「我知道「,这就去。」

  周奉言连应声的气力都没有,走到屏风旁已经气喘吁吁,然一见瘦了一大圈的于丫儿,他拂开拾藏的搀扶,踉跄着脚步走到床边。

  「爷……」于丫儿本是疲累地闭眼,但感觉舞叶震动了下,一张眼就见周奉言已来到床边,不禁朝他伸出手。

  周奉言赶忙握住她的手,在床畔坐下。「丫儿,怎么烫得很?」他虽是心喜她的主动靠近,却又担忧她的病情。

  「你呢?大夫怎么说?你能下床走动了吗?疼不疼啊?」

  她连珠炮般的询问,教周奉言有些受宠若惊,意外她在坠崖之后,对他的态度大相径庭。

  「我没事,反倒是你,我听戚行说你的烧老是退了又烧,药总是喝不下口。」他紧握着她的手,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她。

  打他醒来惊觉自己回到府里,追问了来龙去脉,才知道坠入山谷之后,是丫儿拖着已断的脚踝将他拖进山洞,再爬到外头求救。

  一想到那情景,他的心就像是被人给死掐住,顾不得身上的伤,只想见她。

  「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一喝就吐了……好几次都弄脏了舞姊的鞋裙。」

  于丫儿直睇着他,虽说气色不佳,但确定他的眸色清明,那是好转的迹象,至少不像在谷底时,只有绝望的混浊。

  「舞叶,让你辛苦了。」周奉言瞧她眼下一片青黑,就知道她这几日为了照料丫儿肯定没睡好。

  「这是我分内该做的事,倒是爷,我要是没记错,御医是说你该在床上趴个十来日才对,你现在就跑来,背上的伤要是又扯裂……」她拖长了尾音,看着怀里的于丫儿。

  「丫儿,那就是你的错了。」

  周奉言不甚认同地望住她,反倒是于丫儿用力点着头。「我……我会赶紧好的,待会儿要是再喝药,我一定想办法不吐出来。」

  「有什么法子?」

  「……捂着嘴。」

  舞叶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奉言。「爷挑的好丫头,真是个聪明的。」

  「舞姊!」于丫儿满脸通红地抗议。

  「好吧,待会我负责捣嘴。」舞叶一脸莫可奈何地伸展着她的青葱五指。「保证一滴都吐不出来。」

  周奉言见状只能摇头失笑。服了舞叶这个丫头,她倒是很懂得怎么逗笑丫儿,有时情绪上的难受会加重病体的痛苦,要是能让丫儿心情舒坦些,哪怕病痛在身,也会缓和些许。

  放任舞叶和于丫儿笑闹着,等双叶把药送来,他接过手,用汤匙搅动拨凉,才放心地喂她。

  于丫儿含进嘴里,用力地将汤药咽下,苦虽苦,腥归腥,还没到吞不下的地步,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汤药就这么吐出口,一点前兆都没有,仿佛她根本无法吞下任何东西。

  舞叶眼明手快地抽出手绢凑在她的嘴边,顺手拭着她的唇角,再将手绢抛进竹蒌里,无奈地看了周奉言一眼。

  「对不起,我……」于丫儿也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咽不下汤药,不,仔细回想,先前双姊银了她茶,她也一样吐了。

  「不打紧,你是病人,会吐是正常的。」周奉言不动声色地噙笑安抚,内心却一阵寒凉。

  这是邪入血症,意味着高烧已经引发她体内五脏六腑的排斥,要是再这样下去,脏腑会开始失去作用……他们竟敢瞒着他!

  「嗯,我再喝一点,多喝几次,就算吐,至少也有喝进一些。」她得要把身子养好,不能让爷拖着虚弱的身子来照料她。

  「好,不急,咱们慢慢喝。」周奉言垂敛浓睫,以匙拨弄着汤药,想了想将匙递给双叶,把于丫儿扶进自己怀里,端碗就口,喝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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