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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你长大,我再教你。」他心虚说着,红晕沿着颈项蔓到了胸口。

  「爷,你很热吗?」

  「还好。」

  「还好的话,为什么这里红通通的?」小手很自然地从衣襟摸了进去。

  「丫儿!」周奉言没料到她有此举动,赶忙拉出她的手。

  于丫儿受到惊吓,泪水在眸底打转,小嘴颤动地道:「爷,对不起,我不知道不可以,你不要生我的气,不要不理我……」

  「丫儿,我没生气,我只是吓了一跳,就像我要是把手伸进你的衣襟里,你一定也会吓一跳一样。」周奉言赶忙哄着。

  「我才不会,是爷的话就没关系。」

  预料外的回答,教周奉言头痛地托着发烫的颊,想问为何没关系,但想想……算了,别再挑战自己的理智。

  后来,于丫儿十八岁那一年,他们拜堂成亲,洞房花烛夜里,未经人事的两人摸索了大半夜,从羞怯到动心起念,僵硬却凭借着热情取悦彼此,下个半夜,因为爱,让这一份结合更加满足。

  对周奉言来说,那是他未曾尝过的美好滋味,仿佛他的余生就是为了爱她而存在,他可以为她舍弃一切,只求与她到老。

  但是翌日,梦碎了。

  怀里是于丫儿冰冷且僵硬的躯体,他错愕、呆楞、无法言语,隐约间,似乎听见一种破碎的声音在他体内响起,然后如浪般打上脑门,逼出他不曾流过的泪。

  他这才明白,原来失去所爱时,人心可以碎得多彻底。

  他不想失去,他想挽回,想让一切重来。

  丫儿不知道,当他再一次见到她盈盈的笑时,他真的心甘情愿地为她的笑而死,他要的其实很简单,只要可以与她相守一世就足够。

  然而,朝中的情势不明,为了避险,他要她先回东江村,临行前——

  「袍子?」他微诧地接过她递来的锦袍。

  「本来是想要等到明年七夕才给的,可你说过一阵子才让我回来,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我干脆现在先给。」

  他近乎痴迷地看着她绯红着小脸上带嗔又埋怨的神情。

  七夕赠衣……尽管她没说出口,一件袍子就已说明她的情愫。他用义兄妹的名义将,彼此各限一方,但仿佛是命中注定,哪怕是重来的人生,心意依旧相许。他不舍地将她搂进怀里,亲吻她的发。

  「我会尽快到东江村将你接回,届时……咱们成亲吧。」

  至今,他还记得她娇羞地在他怀里轻点头,然而也不过是半天的时间,他接到了消息——路经西江村时,她遭山贼杀害。

  秋雨之中,他抱着她的尸身痛哭失声。

  周家人受到的诅咒他再不认命都得认命,他让一切再次重来,而这一次,他再也不敢接近她,只派人在东江村关注着,定时给他消息。

  他不敢再奢求了,只求她能在他所知的天下一方过活,然而就在同样的那个秋天,东江村传来她的死讯,死因竟是有人看上她,她不从,就扣她一个淫乱勾引的罪名,在市集上硬是用乱石砸死了她。

  那无一完好的尸身让他连哭都哭不出来,而他终于明白了,他俩已经逃不出周家的诅咒,就算她不爱他,甚至不知道有他痴守一方,她依旧落得同样的命运。

  既是如此,他就将她带在身边,让她成为他的丫鬟,至少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肯定顾得及她。

  她画得一手好画,谁都不画,只画他,仿佛画了他的血肉魂魄,将他的爱恨情仇全都画进画里。从她提笔作画的眼神中,他看见了情,他悲着也喜着,抗拒着又贪求着。

  没想到这次她的兄长竟趁他不在府内,硬是将她带离,卖进花楼,待他得知赶往花楼时,她已经香消玉殒。

  人心到底可以碎上几回?他痛到麻木,悲伤成了愤恨,开始仇视这个一再杀了他最爱女人的血缘。

  也许是狂了吧,他还是试着逆天,从头布局,将她寄养在周呈晔府中打定主意不见她,可偏偏熬不过思念……对她而言,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可对他来说,他却是一次次地等待十几二十年,等待她长大,等待她归来,等待可以再见她一面。

  那一天,知晓她不在府中,他进了周呈晔的府邸,临别时,却巧遇正好归来的她。

  不过是一眼,就临别时匆匆的一眼,她便已倾心,几日之后,他收到她的来信,他恐惧又担忧,狂喜又欢愉,最终选择沉沦,欺骗自己仅以书信往来即可,见不到她的人,能以信思人,对他而言已是满足。

  但当七夕前夕收到她寄来的衣袍时,他的心像是突地扯了下,一种无边无际的恐惧在周身蔓延着,他差人盯着将军府邸,却因为皇上龙体有恙,他被召进宫祈福,一进天坛便是七日,待他回府时,将军府已被满门抄斩。

  在血流成河的将军府里,他有些恍惚,有点想不起究竟踩在这血里第几回,他的心神有些涣散,隐隐察觉自己不太对劲,但他不在乎了。

  后来,当他瞧见丫儿死在染香院时,他知道,他快疯了。

  再坚强的心也承受不住一再的失去,他不禁想,命运欺凌的到底是谁?

  这种撕心裂肺的痛到底还要他经历几次?究竟是他执迷不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抑或者是老天以玩弄人心为乐?

  他只是想与她一世到老,为何这么难?还是……他做得不够多?

  所以,他这次从长计议,把人性都算了进去,让燕奇临成为一世狂人,不惜将周呈晔也算计进去,拿他来箝制燕奇临;让家奴们私屯养兵,与皇族斡旋,在各皇子身边安插眼线,可为什么结果还是不变?!

  第14章(2)

  当血溅出的瞬间,他蓦地惊喊出声,睁开了眼。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感觉背脊爬满了冷汗。

  梦?

  看向四周,光线有点暗,像是已近黄昏,可又浮着一层雾气。他无心理睬异状,哑声喊着,「拾藏,丫儿呢?」

  无人回应,教他心底冻成了冰,他翻身坐起,连外袍都未穿就走到外头,不过是门开门关,四周似乎又暗了些,但他不管。

  「丫儿?」他呼唤着,一声急过一声。

  他心里不安,抽了芽的恐惧茁壮得快要将他压垮,他快喘不过气,脚步却不肯停,在府里每个院落寻找着。

  急步踏过转角,场景竟换成了宫中,他顿了下,直睇着前方良久,回头欲离开,却发现自己身在刑部大牢中,眼见燕禄成长剑横过,丫儿喉间的血溅上他的脸。

  几乎同时,黑暗铺天盖地落下,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他神色木然,缓缓抹去脸上的湿意,分不清是血还是泪,而后低低笑开,直至疯狂大笑。

  原来,他已经疯了。

  笑声犹如夜鹗痴号,如杜鹃泣血,他却怎么也止不住,只因这一切太可笑。

  他倾尽一切,最终的结果竟是一死一疯……也好,他也受够了,都无所谞了!

  紧闭双眼瘫倒在地,他动也不动,只余沙哑笑声,突然,一道刺眼的光射进了他的眼皮子。

  他微眯着眼,看见那道光线逐渐扩大,光影之中有抹纤瘦的身影,徐徐走到他面前,噙着他最熟悉的笑。

  「爷,我来带你回家。」

  「回家?」他怔怔地看着她。

  「对,咱们该回家了,」她紧紧拥着他。「该回家了。」

  冋家?家在哪?

  周奉言疑惑着,拥抱着他的于丫儿却突地消失不见,教他惊声大喊,「丫儿!」又是梦吗?到底要怎生地凌迟他?!

  他愤恨地吼着,察觉身边的黑暗以极可怕的速度移动,不断地往他身后褪去,光影彻底将他包围,刺眼得教他无法直视——

  「爷!」

  他猛地张开眼,朝声音来源瞪去,就见于丫儿站在面前。

  「……梦吗?」他哑声问,伸手紧抓住她,不管怎样,他绝对不再放手。

  「不是,是我把你带回来了。」她笑盈盈的眸闪动泪光。

  周奉言虚弱地睇着她,刑部大牢的记忆猛地回笼。「可是你不是……」

  「爷,奉行说,你入魔了,所以把看见的事实扭曲成幻觉,事实上,长剑是落下了,但是寇久救了我,你没有看到最后。」

  刑部大牢内,当燕禄成抽剑划向她的颈项,预计的痛楚爆开的瞬间,在她身侧的寇久不惜用手臂挡下,几乎同时,拾藏也抽剑劈向燕禄成。

  电光石火间,燕禄成避开了致命要害,错愕之余,就只见他神色遽变,倒地不起,拾藏和寇久面面相觑,一会才由拾藏上前一探,确定燕禄成已身亡,霎时,大牢里的狱卒作鸟兽散。

  「我带爷离开,拾藏你背着夫人,咱们杀出宫,快!」寇久喊着人已冲向前,劈开锁住周奉言的铁链,将昏厥的他扛上肩。

  「夫人,失礼了。」拾藏不管于丫儿愿不愿意,立即将她背起,才出了刑部大牢,就遇见了双叶和舞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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