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没人告诉你,对吧?”束兮琰撇唇笑得讥讽。“公孙令是被阑示廷逼落河的,恐怕公孙令到死都不会瞑目。”
“怎么可能?皇上他明明对公孙令念念不忘,甚至每年都搭船沿河寻找她。”
束兮琰摇头失笑。“你怎会和公孙令同样天真?难道你会不明白皇上这个动作,可以让百姓对他更加爱戴,更加推崇?”
“你就非得这般曲解人心?”她恼声质问。
束兮琰闻言,难以自遏地放声大笑。“钟世珍,在这朝堂上,人心何须曲解?本官所说的都是事实,你才是被阑示廷给欺骗的傻子。”不容钟世珍辩驳,他又道:“你以为皇上待公孙令是真心的?错了!皇上当年不过是察觉公孙令对他有意,所以以男色诱引他罢了,为的就是要公孙令死心塌地为他做牛做马,到了最后,再将公孙令给打进浴佛河,以为如此一来,就无人知晓他以假遗诏登上皇位。”
“阑示廷不是这样的人!”她不该沉不住气,可不知为何,当束兮琰说得愈多,她的脑海中彷佛浮现一段段的画面。
“他是!他为了得到皇位,不惜要公孙一派陪葬,说来可悲,公孙令直到家破人亡之后,才发觉自己已是毫无利用价值的弃棋,而你——”束兮琰笑咧了嘴。“你也是已无利用价值的弃棋了,否则为何他不让你上朝?说穿了,他也不过是利用你拉下本官罢了,而后再对付宇文恭,他真正要做的是肃清三大世族,而你傻傻地成了他利用的棋子,还不可悲?”
“住口!”钟世珍怒声道。“给我滚,我不想再听你说三道四。”
“忠言总是逆耳,难得本官好心提点你,听不听得进去,看你的造化。”束兮琰无所谓地道,言归正传地警告他。“但是你必须记得,本官没什么耐性,明晚二更天之前,要是没将先皇的遗诏送到首辅府,可别怪本官心狠手辣。”
钟世珍怒目瞪视着,眼睁睁地看着束兮琰张狂地带着侍卫离去,她深吸口气,调匀呼吸,冷静地思考半晌后,先进厨房灭了火,趁着无人跟侍在旁,直朝紫金殿而去。殿内宫宴还热闹着,她差了殿前侍卫入内通报宇文恭一声。
幸运的是,宇文恭还留在紫金殿里,一会便来到殿外。
“宇文大人,我有要事商议,请跟我来。”她急声道。
宇文恭见她脸色有异,便随她走到紫金殿旁的园子。“发生什么事了?”
“我能不能拜托你帮我走一趟纵花楼,确定知瑶是否在纵花楼里?”确定四下无人,她才压低声音说。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钟世珍吸了口气,将刚刚发生的事说过一遍。“我不知道他拿先皇遗诏要做什么,我只想先确定知瑶是不是真的在他手中。”
宇文恭沉吟了下。“我知道了,我亲自走一趟,有任何消息都会亲自告知。”
“麻烦你,真的太谢谢你了。”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会央求他的帮忙。
宇文恭揉了揉她的发。“冷静一点,有我在,你到广清阁外头的园子等我。”
“嗯。”目送他离去后,她随即回广清阁,途中远远的瞧见束兮琰,教她往旁一躲,瞥见一道朦胧的黑影子,心里一跳,不禁露出苦笑。
怎么她躲,飘妹妹也跟着躲?
就见她的手指着左边,钟世珍心想,她应该不会害自己,于是顺着她指引的方向走,这一走,果真是避开了束兮琰,可问题是——这是哪里啊?她走在夹道上东张西望着,就见那朦胧的影子在前头引领着,在无计可施的状态下,也只能跟着她走。
然而,愈走愈是冷清,别说人影,就连灯火也是走上好长一段路才有一盏风灯挂在高耸的灰白围墙上。
这到底是哪里,冷清得近乎荒芜。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我得回广清阁。”虽说宇文恭不会这么快就回宫,但她还是想回广清阁等候消息。
然而就在她开口之后,有道沙哑的女音问:“谁在外头?”
昏暗的夹道上突然冒出女声,饶是钟世珍胆子再大,也被吓得魂不附体。
“谁在外头?”那嗓音不死心地再问。
钟世珍心魂甫定,这才确定是围墙里的人,不禁开口问:“请问你是在里头吗?”虽不知道围墙里住的是什么人,但若是知道这是何处,想回广清阁也许就会快一点。
“你……”
“请问这是哪里,从这里要怎么回御天宫?”
“……你是公孙令?!”
钟叶珍吓了一跳,怎么没见到人也猜得到这身体原主是公孙令?那里头的人到底是谁?
正疑惑着,那头沙哑的嗓音突然放声怒斥。
“公孙令!你是公孙家的罪人,要不是你引狼入室,皇位不会易主,爹爹不会死,本宫更不会被废关进寿福堂等死!你让公孙家被一夕灭门,爹爹尸骨无存,你让皇族内斗,紊乱朝纲……你为什么还不死?!”
钟世珍瞠圆了眼,抚着胸口,已是春末的天候,夜凉如水,她却是一身涔涔冷汗,浑身不住地颤抖。
“爹爹的用心你不懂吗?你让公孙家绝后,你让三大世族平衡崩解,你为了追求自己的情爱,无视他人死活,无视三纲五常……你自私可恶,不忠不义不孝!”
钟世珍转身就跑,夹道里漆黑无光,她跑得心惊胆跳,却甩不开身后的咆哮怒骂,更甩不开心底深处涌出的罪恶感,彷似她做了一件错事,那是足以毁天灭地、祸延子孙的罪愆。
黑暗中,好像有人指责着她,恐惧瞬间渗透她,泪水不自觉地落了满腮。
她做错了什么?示廷是个好皇帝呀!百姓爱戴,这远比朝堂间官员们的奉承美话要来得真实。
况且……她又不是公孙令,为何要她背负这一切?!
“公孙大人!”
钟世珍瑟缩了下,脑袋有点空白,直到唤她的人来到面前,她才认出来者。
“陆取……”她看着四周,不知自己何时回到御天宫。
“公孙大人不是去替皇上煮解酒汤吗?”陆取看着她额面满是汗水,束起的发微乱,神色惶恐像是受到什么惊吓。
“我……”她捧着发痛的额,哑声道:“我不舒服,你让人去煮吧。”
“公孙大人先回广清阁休憩吧。”
“嗯。”她应了声,拖着虚浮的脚步踏上穿廊,就在接近广清阁时,发现前头的园子有抹高大的身形,她顿了下,压根不管陆取就在身后,朝园子里跑去。“宇文大人,如何?”
宇文恭回头,见她脸色苍白,汗水几乎浸湿发鬓,不禁皱起眉。“你发生什么事了?”
“不重要,你先跟我说结果如何。”
宇文恭睨向站在穿廊上的陆取,压低声嗓道:“知瑶不在纵花楼,寒香说晌午时就不见人影,我问了皇上安插在纵花楼的暗卫,也无人瞧见知瑶出入。”
钟世珍激动的紧抓住他。“所以说,知瑶恐怕是被束兮琰给带走了?”
“我派人潜进首辅府探探。”
钟世珍垂着眼,思绪纷乱,咬了咬下唇。“如果把先皇遗诏……如果把遗诏给束兮琰,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问题不大,因为皇上已经登基,而且他是阑氏最后一人。”
“真的吗?如果不重要,束兮琰要遗诏做什么?”
“自然是要造反,替自己一搏。”
“如果是这样,那只要他咬住皇上不是合体制登基的,那皇上不是要下台?”她愈是想冷静,脑袋愈是纠结,终究只能向他求救。“宇文大人,你不会骗我吧,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还能相信谁了。”
宇文恭扶住她不住往下坠的身形,发觉她浑身直颤着。“你到底是怎么了?谁对你做了什么?”他凝怒地沉声问。
她无力地摇了摇头。“我只是迷惑了……我不想相信束兮琰的话,可是他说的又好像是真的,我……公孙家是不是因为我而灭门?”她脱口问。
第十三章 阴谋开始启动(2)
宇文恭直睇着她,嘴抿了抿。“那是两码子事,是束兮琰跟你说的?”
“所以真的是……”为了成就阑示廷的霸业,公孙令用整个家族陪葬。“最终,示廷是不是背叛了公孙令?”
宇文恭沉痛地眯起眼,无声低咒一句。“公孙,那些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得要先把知瑶救出,对不?”他回归正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钟世珍神色恍惚着,水眸缓缓定焦。“对、对,我要救知瑶,非救她不可,所以只要把遗诏给他就好……”公孙令的事与她无关,她必须先顾好眼前的事。
“没错,把遗诏交出换知瑶。”
钟世珍直睇着他。“真的可以这么做?”
“那是公孙令捏造的假遗诏,事到如今又能如何?要是我猜测无误,束兮琰大概是打算以假遗诏当成揭竿起义的旗帜,但这得看他在朝堂间还有多少势力,如果是他退无可退,孤注一掷的做法,我认为一点意义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