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心的一部分情意缠绵)
So, either by thy picture or my love,
(这样,或靠你的画像、或靠我的爱恋)
Thyself away art present still with me;
(你纵然与我远离,也仍旧与我同在)
For thou not farther than my thoughts canst move,
(你走不出我的思绪)
And I am still with them, and they with thee;
(我跟着思绪,思绪又跟着你)
Or,if they sleep, thy picture in my sight
(他们若是睡了,我眼中你的肖像)
Awakes my heart, to heart\'s and eye\'s delight.
(将把我的心唤醒,让眼与心一同欢愉)
徐安澜
Aaron写给她一首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她想起十五岁生日那天,Aaron送她的礼物是一张他画的素描,素描她的侧脸,素描里的她眉眼间有淡淡忧郁,青春的脸上有丝不搭调的沧桑。
当时她问:“我看起来像这样吗?”
“怎么?你认为我画得不像?”Aaron扬眉,笑问。
“五官几乎一样,但气质……看起来似乎有些忧伤?”她问。
“是,我一直想问,是什么让我的漂亮娃娃这样伤感?但我想你不会告诉我。还不到时候,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答案。”Aaron说。那次,是Aaron唯一一次在他们独处时喊她“我的漂亮娃娃”。
“我另外画了一张你的正面五官素描,那张不送你了,我要留着。”他笑咪咪接着说。
她没问他为何留她的素描?
飞机上,看着徐安澜张扬的心意,她懵懵懂懂明白了什么,却又抗拒着呼之欲出的答案。
离开台南前一晚,祖奶奶敲了她的门,问她要不要到主屋打电话?有没有什么人是她想要在离去前说几句话的?好比她母亲?或者是要好的朋友需要道别?
她不是很明白,祖奶奶的意思好似她快要离开这个世界。
照理,结业隔天她会被分发到海外分支,但祖奶奶没明白说她的去处,只说明天司机送她去机场,自然会告诉她去哪。
她不晓得奶奶为何如此神秘?不愿事先透露她被分派到哪里,可她也不打算问。
其实,一年下来的清静生活,让她遇事更淡定。奶奶不愿说,她也没多少好奇探问。
明天的去处,明天总会知道的。
倒是奶奶特地让她打电话这件事,她觉得惊奇。她已经整整一年没碰过任何科技产品,她没打过电话,没用过电脑。
她只犹豫半晌,便走入主屋,祖奶奶领她到书房,交代管家送来一杯热茶,便为她关上房门,留她一个人在书房。
她拿起话筒,想也没想,一串号码从她指尖流出,接通音两响,那头立即有人接了。
第1章(2)
两边都没开口,迟疑了一会儿,她低声喊了三个字,“徐安澜……”
“周纭霓。”那头,似笑非笑的声音带了点许沙哑,“整整一年。”
“我结业了,明天分发工作。”她喉头有点紧,说不出什么心情。十七岁的她,算不算长大了?可就算长大,他们之间也没有任何可能。
“等我一天,我去台湾找你。我搭今天的飞机,再两个小时起飞。”
“现在有班机?”
“没有,但我有私人飞机。”
沉默,她实在不了解徐安澜。
“以后……你有的是机会了解我。”徐安澜却是了解她,接着又说:“这一年我想了很多,周纭霓,我没办法等你长大了,没办法等你明白我的心意,实在太痛苦,整整一年没有你的消息、听不到你的声音。你接受也好,不明白也罢,无论如何,我都决定把你留在我身边,我已经没办法给你时间了。我想你……想得……快要死了。”
她握着电话,忽然泪如雨下。
锁在阴暗里的记忆猛然翻涌上来,恐惧的、邪恶的,那些被她埋得很深,不愿碰触的过往,跳出来狠狠咬得她的心鲜血淋漓。
“徐安澜……我……我害怕男人……”她艰困的吐出话来。
徐安澜抓紧了手机,许久才轻缓如气音的吐出问句。
“谁伤了你?你哥?还是你父亲?”他一直清楚她受过伤,才会畏缩退却,把所有精力都用在求知上。他只是没想到……她的伤竟是如此。
她痛哭出声,一想起那些事,她就恶心、想吐,恨不得死了算了!可是,她想告诉他,想让他知道她不是不明白他……而是不愿灿亮如星的他,陪她跌进深渊。
“都是、都有……所以我不能……”
“我吻过你,你并不怕我。”徐安澜坚定的说,“你等我,我去台湾找你,乖。你说过,会永远记得我,我不要你永远记得,我要你永远跟我一起过。”
徐安澜挂了电话,她想着,等他来台湾,她已经搭飞机离开了。
也许这样对他们最好,她的人生有一段风景里有他,她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其他的,她不愿再想。
车祸发生那刹那,砂石车急速朝她冲撞过来,她被压在车厢里,却没有疼痛感,从破碎变形的车窗看出去,天空蓝得不像话……
今生一切在一瞬间流过她脑子,她知道自己也许快死去了。
但她无惧且庆幸地想,若是今日死去了,至少她能不带遗憾离开,她跟徐安澜说过电话了,她今生已无所眷恋……亦无所遗憾了。
徐安澜,谢谢你爱我。
她明白徐安澜没出口的话……真的明白……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唇边挂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但周纭霓没想到,这一场车祸令她到了另一个时空。
而她也不晓得,徐安澜的飞机,在万尺高空上如烟火一绽,碎成片片,他比她早了一步,离开这世界。
皇元三十四年,秋。
京都第一大当铺“周氏质库”,自从周家大小姐正式接手大朝奉后,短短三年就从小规模的押当铺,扩展成京都第一大的周氏质库。
说起周家大小姐,京都城里、城外,上至皇亲贵胄,下至穷苦人家,无一不赞,皇亲贵胄赞的是周大小姐有双火眼金睛,经商手腕不让须眉,为人俐落爽快,遇上需钱救急时,周大朝奉开的质价合理,绝不趁人之危喊低。
至于穷苦人家赞的,则是周大朝奉好心肠,只要是穷苦人急着用钱,就算拿件毫无价值的旧衣衫,周大朝奉也肯收。
不过,周大小姐聪慧大器不让须眉,心肠又好,品性在女子中亦属上上之流,按理该是求亲者众,多到能挤破周家门槛才是,事实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原因之一是周大小姐聪慧了得,却少了那么点美貌,虽说她也构不上貌丑无盐的边,却是平凡至极,完全引不起男人兴趣,且到让人过眼即忘的程度。
当然,凭着如今周氏质库京都第一大当铺的名声、财力,与周大小姐结亲这事,对京都尚未结亲的男子并非毫无吸引力,只不过……
老天像是打定主意跟周大小姐过不去,五年前周家大少爷坠马,拖不过三日,便去了,周大小姐成了周氏守灶女,想与周大小姐结亲势必得成为周氏赘婿,这对京都里有点家世的未婚男子而言,绝对是奇耻大辱,自然无人愿意。
再说,凭周大小姐的才智,自然不肯随便找来阿猫阿狗,能凑合就凑合着的,结亲之事难上加难。
话说回头,其实周大小姐幼时曾定下一门亲事,是在周大小姐七岁落水又被救起那年定下的娃娃亲。周大小姐七岁那年落水,被救起时一度没了气,好不容易奇迹似地活过来,人却傻了,完全不晓得怎么说话。
周家老爷、夫人急上心,听人说周大小姐八成是让抓交替的鬼魅蒙住心智,兴许定个娃娃亲,冲冲喜,吓走了鬼魅,人便能醒过来。
于是周家老太爷老夫人跟常氏押当行,求来一门亲事,常氏当年规模比周氏来得小,亲事很容易便定了下来。
定亲两月余,周大小姐开口说了话,甚至变得有些不像原来的周大小姐,孩子气没了,反倒展现出过人聪慧。
周家老太爷老夫人更加疼宠没事了的周大小姐,当她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一次溺水濒死,让女儿长出大智慧。
然而常家的长子常少卿比周大小姐早上几年打理押当行的事,经营得蒸蒸日上,便不将周氏搁在眼里,在周大少去世后,更是如此。
四年前常少卿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由,表明自己是常家独苗,无法入周家为赘婿,退掉与周大小姐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