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如今是堂堂国师夫人,要端庄斯文,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随兴,否则外人见了会笑话的,往后粗活就让下人去做,您可千万别再动手,老奴相信国师必也不希望夫人做这些粗活。”杜嬷嬷知主子倾心于季长欢,最后为让她信服,索性把他抬了出来。
欧水湄一听,想了想,只得点头答应了。“好吧。”出嫁前,母妃也曾告诫她,嫁做人妇后要端庄些,不能再像以前在敬王府那般恣意而为。
不久,陶管事带了个婢女过来。“夫人,大人担心您刚嫁进季家,不熟悉府中事务,让奴才再派个丫鬟过来服侍。芳容是府里的大丫鬟,夫人有什么事,尽管差遣她去做。”
欧水湄的寝房里也有其他季府的丫鬟,不过都是二、三等的粗使丫鬟,除了杜嬷嬷之外,欧水湄也从敬王府带来好几个陪嫁的丫鬟和婆子。
陶管事将人带来,没留太久便离开了。
欧水湄与芳容说了几句话,想起一件事,热络的向她打听道:“我问你,相公平常都是何时出门、何时回府?还有,他爱吃些什么,平时可有什么忌讳之事?”
出阁前母妃教导她,要博得男人的宠爱,除了床笫之事,还要投其所好,知其所恶,爱其所爱,憎其所憎,这样夫妻才能同心。
“回夫人的话,大人平时约莫寅时三刻上朝,酉时回府,大人不忌口,什么都吃,并没有特别偏爱什么,也没什么忌讳。”芳容简单而恭敬的回答,她生了双妩媚的桃花眼,说话的嗓音也细细柔柔。
欧水湄再问,“那他闲暇之余都做些什么?”
芳容答道:“大人闲暇时喜好看书、下棋、作画。”
欧水湄有些苦恼的皱起眉,欧家世代是武将,她打小在父王和兄长耳濡目染之下习得一身好武艺,女红刺绣和琴棋书画却是一窍不通。
他喜欢的她都不太喜欢,这样一来就无法投其所好了,这让她有些着急,想着现在学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自小看着主子长大的杜嬷嬷岂会不明白主子的心思,低声在主子耳边说:“夫人莫急,奴婢会下棋,您若想学,奴婢教您。”
听杜嬷嬷这么一说,欧水湄皱起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脸上绽开欢快的笑容。
“杜嬷嬷,你赶紧教我,啊不,还是明天再教好了,今儿个先让芳容带咱们在府里四处走走,除了书斋,我还没去过其他地方呢。”
“是,请夫人随奴婢来,奴婢为您一一介绍。”芳容恭敬的道。
几人出了寝房,芳容走在前头,为夫人介绍季府的环境。
论规模,季府自是比不上敬王府大,不过朴素雅致,别有一番韵味。
季府分为东西南北四院,西院是书斋所在地,藏书之处的问心阁也在这里,楼高五层,里头的藏书据闻有数万册之多。
南院有几座跨院,是主人家所住,北院另有几处较小的院落,下人所住的屋舍也在这里,东院是迎宾阁与正厅和偏厅所在。
欧水湄一路跟着芳容来到后院,那里有一片桃花园,此时桃树正值结果期,枝桠间结实累累,缀满了一颗颗青翠可人的桃子。
芳容指着那片桃林说道:“再过一阵子,等桃子成熟就能摘采,咱们这儿的桃子特别好吃呢,届时夫人就能尝到汁多味美的香桃,对了,每年桃子成熟时,大人也爱尝几颗。”
欧水湄暗暗记下这件事,准备等桃子成熟时要亲手摘一些给他吃。
芳容忽然幽幽轻叹了口气。“当年菲雨小姐也爱吃咱们这儿的香桃呢。”
“菲雨小姐……是谁?”听她提起一个不曾听闻的陌生名字,欧水湄好奇询问。
“菲雨小姐是大人的表妹,曾与大人有婚约,可惜菲雨小姐在十七岁那年就……没能嫁给大人。”芳容说得隐晦。
欧水湄想起母妃曾说过,季长欢曾立誓为早逝的未婚妻守身不娶,想来就是这位菲雨小姐了。
“菲雨小姐一定长得很美吧?”才会令他这么念念不忘,甚至甘心为她守身,若非圣命不可违,她也没办法一偿宿愿嫁给他。
芳容点头。“是很美,只是……”她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欧水湄不解的问。
“大人的事,奴婢不敢妄议。”芳容急忙低头告罪。
她支支吾吾的模样引起欧水湄的好奇。“你只管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可是……”芳容面露难色。
站在主子身后的杜嬷嬷出声道:“既然夫人让你说,你直说就是,有什么事自有夫人替你担待。”
“这……好吧,事情是这样的……”芳容徐徐将当年的祸事道出。
听到季长欢的两位叔父竟这般狠心,欧水湄难掩心疼,气愤的为季长欢抱不平,“他那两位叔父怎能这么无耻,竟想抢夺侄儿的家产!”这事她出嫁前也约略听说过,只是详细的内情并不清楚。
“还不只如此呢,与大人订有婚约的林家,得知这消息,居然要解除与大人的婚事,好让菲雨小姐另觅高门而嫁。”
欧水湄没想到季长欢痴心相待的未婚妻竟是这般对待他,更是忿忿不平。“菲雨小姐竟然在相公落难之时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这种人不娶也罢!”
芳容看了夫人一眼,续道:“后来大人收拾了那两个贪心的叔父,夺回家产,亲自前往林家,求见菲雨小姐一面,没人知晓两人说了什么,只知菲雨小姐在数日之后竟服毒自尽了。”
欧水湄讶异的惊呼一声,“啊!她为何要服毒自尽?”
“这事奴婢也不知道。”芳容畏怯的垂下眼。
杜嬷嬷一眼就看出芳容有所隐瞒,追问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纵使她不知详细内情,但她身为季府的一等大丫鬟,想必多少听闻了些事情。
芳容连忙摇头。“这事奴婢不敢说。”
欧水湄听芳容是回答不敢说,而非不知道,她拉起芳容的手,诱哄道:“那你小声告诉我,我不告诉别人。”她从发髻上取下一枚发饰塞到她手里,两只黑亮亮的眼睛紧瞅着她,催促道:“你快同我说。”
芳容捏了捏手里那枚珍珠发饰,略微踌躇后,这才道:“那奴婢只告诉夫人一人。”
“好。”欧水湄抬手示意杜嬷嬷与随行的几个丫鬟退开几步。“你快说,她为何会自尽?”
“这事奴婢也是听说的,有传言说是大人责备了菲雨小姐一顿,还让菲雨小姐的父亲丢官下狱,菲雨小姐羞愧又怨愤,才会服毒自尽。”
欧水湄完全不相信,斥道:“相公一向宽厚仁慈,岂会做出这种事来,何况相公还为她的死而守身不娶。我想,当年菲雨小姐之所以自尽,定是自觉对不起相公,才会一时想不开。”
芳容惊讶反问,“夫人从何听说大人为菲雨小姐守身不娶?”
“我母妃说的。”
“敬王妃说的?”芳容面露狐疑。
“没错,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芳容小心翼翼的回道:“若奴婢没记错,当初菲雨小姐过世后,大人为她心痛难抑,因此对外表示,愿为菲雨小姐守身十年不娶,而今年正好届满十年。”
这是当年得知菲雨小姐身亡,为了堵住林家之口,大人才这么对外宣称,而林家为了掩饰自个儿背信弃义的丑事,则对外表示菲雨小姐是突染急症猝逝。
“难道是我母妃记错了?”欧水湄楞了楞,完全没联想到母亲当初是故意骗她的,随即她又想,不管是不是母妃记错了,如今她已经顺利嫁给季长欢,这事儿也没什么好再追究了,她接着告诫芳容,“以后这种不实的传言不许再乱说。”
尽管是菲雨小姐背信弃义在先,但她相信依季长欢仁厚的品性,虽难免伤心失望,却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有违君子所为的事来。
芳容垂下眼,低声应道:“是,奴婢不敢了。”
稍晚,芳容前去书斋向大人复命。“大人,您交代的事,奴婢已告诉夫人了。”
季长欢点点头,问道:“她怎么说?”
她答道:“夫人她不相信外头的传言,还告诫奴婢不许再提……”她突地一顿,张着嘴,却不敢把心里的疑惑问出口。
他看出她的心思,问道:“你可是想知道我为何吩咐你把菲雨的事告诉夫人?”
被一语道出心思,芳容并不意外,大人聪明绝顶,没什么事能瞒得过他的眼睛。“大人英明,奴婢心中确实有此疑问。”
季长欢温声道:“菲雨的事并非什么秘密,夫人早晚会听人说起,与其让她从外人那儿得知,倒不如咱们先说了。”至于欧水湄听闻此事的反应,也不出他所料,人倘若对某件事有先入为主之见,要再动摇并不容易,在她心中,他这个夫君可是仁善宽厚之人。
芳容当大人是不想夫人日后听了这事胡思乱想,这才让她先对夫人提起,告退前,她想起一件事,再禀道:“对了,不知为何,敬王妃先前竟告诉夫人,您为菲雨小姐立誓终生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