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儿子这么说,封民达也觉得有道理。“那么你想怎么做?”
他沉默了一下才说:“爹,我想我也该到珍满楼管管了。”
“咦?”封民达一怔,惊喜不已,“你说的是真的?”
封天铎因体弱及孤僻的关系,一直不大外出。因为自己的身子还行,又有白震这个得力助手替他掌理珍满楼,因此即使封天铎是日后将继承家业的嫡子,封民达也不曾强迫他到珍满楼。
可封天铎一眨眼已二十二了,既未成家,也未正式接管家业,着实令他担心。
虽说他还有一子封天宇,也勤快受教,但性情天真,毫无城府,做事又迷迷糊糊,有人看着带着还好,若要独当一面,恐怕不行。
正因如此,他终究还是将希望寄托在封天铎身上,如今听封天铎说要到珍满楼坐镇,他心里真是无比欣慰。
“爹一直等着这一天呢!”封民达有些许激动。
“爹不必高兴过早,我还不一定能胜任。”他淡淡的说。
“你是我封民达的儿子,爹对你有信心。”说着,他突然想起一事,“对了,你娘跟我提了件事……”
封民达未说完,封天铎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
“爹,是海儿的事吗?”
封民达微顿,“是的。你做什么事我向来不问,不过让一个丫鬟住在真德院里,实在不合适。”
“爹,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爹不是信不过你,再说若是喜欢,纳丫鬟为妾爹也不反对,毕竟芊芊原本也是你娘身边的丫鬟,只是你还未娶妻,要是丫鬟跟你同住真德院的事传出去,只怕让人多做想象。”封民达续道:“说来你也二十二,该成家了,有了正室,再纳妾似乎比较恰当,你知道吗?前几天金氏绣坊的金老板已经托人来说,希望他家么女能嫁给天宇。”
“是吗?”他知道封民达的用意不是在告诉他这个消息,而是在提醒他婚龄已至。
“可你是兄长,他总不好抢在你前头完婚吧?”
“我不介意。”他语气仍是淡淡的,“就让天宇先成亲吧。”
“可是这……”
“爹,”他打断了封民达,“我未有成亲的打算。”
“天铎,男大当婚,你是封家的嫡子,身负延续香火的重任。”
“天宇也是爹的儿子。”他说:“不管谁延续香火,延的都是封家的香火。”
“当然,爹对你们并没分别心,只是还是希望你能……”
“爹。”他目光一凝,直视着封民达,“我未有成亲打算,也没想过要纳海儿为妾,我待她犹如妹妹般,并无私心。”
“我听芊芊说,”封民达神情严肃,“海儿大病一场后,突然懂得药理及医理,而且做了一手好菜,除了晚膳,你的早午膳都是由她亲手制作。”
“是的。”
封民达专注的看着他,“瞧你这一两个月来不只长了肉,也精神许多,这是海儿的功劳吧?”
他忖了一下,“或许正是如此。”
“那就对了,再没有什么比能好好照顾你更重要了。”封民达说着,不知想着什么,突然沉默了。
第4章(1)
当封民达带着封天铎来到珍满楼,并宣布从今以后将由封天铎打理珍满楼事务之后,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封天铎幼时中毒,至今体弱之事,所有人都知道。一直以来,他鲜少出府,一年里来珍满楼的次数也不超过十次,每次来都是跟着封民达,不说话、不问事,沉默得像是不存在般。
所有人都在猜想日后接掌珍满楼的可能会是封天宇,尤其在金氏绣坊主动提起两家联姻之事后。
男儿本该先成家再立业,因此大家都在议论着,或许封金两家联姻底定后,便是封天宇接掌珍满楼之时。
可封民达现在却说封天铎要亲自管理珍满楼,不只那些厨子跟跑堂的感到惊讶,就连身为大掌柜兼总账房的白震都因此事感到错愕。
封天铎坐镇珍满楼的第一天晚上打烊后,便将珍满楼上上下下三十余人留下商议对策。
时间一到,所有人都集合在一楼的前面大厅里。
厅里,白震、封天宇、大厨、二厨跟跑堂们都齐集,可封天铎却发现少了一个人,那就是白震之子白纪辰。
“白叔,辰哥呢?”他问。
白纪辰也在珍满楼里任职,是白震的助手。白震分身乏术时,许多事都是由他代替白震决定及处理的。
“纪辰他……”白震也疑惑,稍早前他明明已经叮嘱过白纪辰,今晚要出席商议之事。
“大哥,”这时,封天宇开口,“辰哥说他闹肚子又头疼,先回去歇着了。”
封天铎听着,微微皱了眉头,但没说什么。
“那好吧,我们就开始了。”他说完,视线环视了所有人一圈。
他的眼神坚定严厉,锐气迫人,凡迎上他目光之人,心都不禁颤了一下。
“想必大家对于我突然坐镇珍满楼之事,感到惊讶疑惑吧?”他说,“如果大家有任何的疑问,现在都可以提出来。”
他说完,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出声。
“人少爷,”这时,白震说话了,“你是老爷的嫡子,由你接掌珍满楼是迟早的事,我想大家都没有疑虑。”
“是啊,大哥。”封天宇爽朗的笑笑,“你能来打理珍满楼,可是件好事。”
“父亲年龄渐增,也该让他享享清福。”封天铎沉声说:“我身为长子,理当替父亲分忧解劳,这便是我决定坐镇珍满楼的主因。”
他说完,没人搭腔,只是静静的听着。
“既然要接掌珍满楼,我就跟大家开门见山的说,”他目光一凝,“我跟家父的作风不同,对珍满楼也有许多不同以往的想法。”
他这么一说,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不安。
“大家请放心,你们的薪俸跟职务都不会有任何的变动。只是如今我们的敌人就在对面,而且已经影响了我们的生意,我们得有应对的方法跟行动,而不是得过且过。”
听他说职务跟薪俸都不会有所更动,众人脸上的表情和缓多了。
“大少爷,你有什么想法?”
“珍满楼自我祖父在世时便已有了雏型,如今也已开业近五十年。”他说:“说起老字号的食肆,所有人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珍满楼,可是老字号有时代表的也是守旧,一成不变。客云来用的是非传统的法子,不管大伙觉得这法子是否有格调,他抓准了客人喜欢新鲜事的心态而抢走我们的客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大家专注的聆听,神情有点凝重。
“因此如何拉回老客人,并让更多新客人来店里用膳是非常重要的事。”他续道:“要别出心裁的,不只是招揽客人的方式、店内的摆设,更重要的是菜色,因此我希望几位大厨们在一个月内拟出新菜色,并估算本钱,至于跑堂在招待客人时也必须令人耳目一新。”
几位大厨们一听,面面相觑。
“大少爷,”大厨张磊说道:“珍满楼泰半的菜色都是老太爷在世时便已决定,更是珍满楼的招牌,怎能说改就改?”
“张师傅,”封天铎直视着他,不疾不徐的说:“经过近五十年,人们的口味变了,如果不能推陈出新,与时俱进,终究会被抛弃。再说,要各位拟出新菜色并非是要你们丢掉旧菜色,而是要取出旧菜色的精髓,烹制不同于过往的美味,让客人能尝到更美味的膳食。”
他说完,几位厨子们低声交谈,神情凝沉。
“各位,大少爷说的不无道理,大家就花点心思想想新菜色吧。”白震见气氛有点僵,连忙打圆场。
接下来商议的时间,大家都不说话也不响应,封天铎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所有人后,便宣布大伙可以离去。
众人陆续离去后,封天铎便与封天宇及白震一起返回封府。
路上,白震还给了他一些和旁人商谈的建议,希望他不要因此跟厨子们失了和气。
返回真德院,赵海儿正坐在廊下等着他。
见他回来,她起身,“今天很晚……吃了吗?”
“吃过了。”他说着,瞥了她一眼,“你在这儿做什么?”
“当然是等你。”她说:“怕你回来得晚,饿了。”
他难掩倦色,唇角却微微上扬,“你在这儿等我,我就不饿了吗?”
不知怎地,今天回到真德院看见有人等门,他心头特别暖,许是在珍满楼待了一天,乏了吧?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在外面待上整天的时间。
“我蒸了一点松糕,里面放了助眠跟补气的食材跟药材,要是你饿了,我拿来给你吃。”
今天他一整天都不在,除了早膳是由她准备的之外,其它两餐都在珍满楼解决。说真的,她很担心他又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你蒸了松糕?”想到她做的糕点,他不知为何竟有种饿的感觉。
“嗯。”她点头。
“那还不拿来给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