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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意亲人,在意他,把他们看得极重,如今却为了这些药山药地药庄子,混在外头连家也不大回,连他也难得相见相聚。

  与苗大爷相识八年,与他之间的鸳盟也已订下四年。

  她当初未满十七,如今也都二十有四,苗大爷也将近二十七了吧,欸,是啊,再拖下去,她真真要把他给耽误了呀。

  他知她甚深,总是纵容她、护着她,而她呢?

  他都追到这里来,跟她赖在一起五、六天,她却满嘴只会说着药山与药园子里的事,待他问出,还开口要他先走,竟没早些瞧出他的打算。

  蠢啊!朱润月,你这个大蠢蛋!

  京城铺子出事,他匆促赶去,身边没有贴身伺候的人。

  他这个人一旦忙起,若无人在一旁提点,真会忙到忘记服药。

  尽管她帮他备着许多保暖胸肺、健脾补肾的药丸,和着温水就能服用,但,他若不按时服用亦起不了保养功效。

  不可以的,不能放任他一个,要去到他身边才行!

  必须亲自盯着,必须看到他,她一颗心才能好好被自个儿拽住,不会动荡不安,难受得要命。

  这一次,她要追着他去。

  番外篇:吃过“香肉”之后……(2)

  二

  京城夏夜,月上中天。

  运河上犹见一艘两层楼的大花舫随月光荡漾,丝竹声与男女调笑声亦揉进清凉夜风里,在河面上传飘。

  在入夜后戒备森严的京城地面想出船夜游,没个三两三,别想上梁山,人脉钱脉全都得打点好,当真办成,那表示这人确实是一号人物,不容小觑——今夜花舫上被邀请来赏月赏美人的某位位高权重的大官,枕着美人香膝,吃着美人递上的果物,喝着美人喂饮的琼浆玉露,再听着美人技艺超绝的琴音,陶醉地半眯双目,捻着颚下修整漂亮的灰胡,暗暗思忖。

  为使客人尽兴,邀人上花舫的东道主在与贵客谈妥正事后,非常识趣地将场子留给这位高官贵客,独自跃上一艘一直随花舫游荡的中型篷舟离去。

  花舫上的人手全都安排过、待高官贵客赏月赏美人赏得尽情尽兴、身心灵舒畅通透了,自会将贵客原路送回府第,不出差池。

  “大爷……”嗅到家主身上满是酒气,面庞泛红,一迎家主上到中型篷舟,苗家京城大铺的田管事忙送上温茶解酒。

  苗淬元接来饮过几口,眉峰微乎其微一蹙,淡淡吁出口气。

  篷舟往不远处的岸边摇去,夜风吹拂,吹得苗淬元心口略窒,他暗暗调息,将每口气吸得饱饱满满,再徐慢吐出。

  “大爷,全怪小的无能,若早早预防,也不会令姓崔的那忘恩负义的家伙嚣张猖狂。”田管事十分自责。

  苗淬元摆了摆手。“此事不能全怪你,如今童大人愿意出手,崔执是他的下属,事情不出两日定能摆平。”

  田管事回头瞥了花舫一眼,叹气般道:“幸得大爷在一年前已提点小的经营童大人这条线,只是这位童大人就爱赏风月、品女色,京城夜游船,他自以为风流潇洒,倒累得大爷陪坐花舫,饮了这么多酒。”

  苗淬元笑笑。“有喜爱的事物,咱们就有切入的点,只要能切进,便能渐渐拉拢握紧。我还真怕那种让人寻不出错处、找不着弱点之人,而如童大人这般,恰到好处。”有些政绩,亦有实力,表面上仿佛位高权重不好亲近,但只要苗家肯花心思经营,便不难掌控。

  “是,小的明白大爷说的。”田管事恭敬低头。

  苗大爷隐了个呵欠,嘴上的笑变得模糊,淡淡交代——

  “余下的事你让人继续盯紧,今晚先送我回清园吧。”

  清园是苗家“凤宝庄”在京城的宅子,占地并不大,但清奇雅致,苗淬元每回进京都是以此为居所。

  不过此次与田管事一同入京城,有好几晚与底下大小管事商议要务,时候晚了,就在大铺后院的客厢直接睡下,没回清园。

  今夜算是大事底定。

  清园的老总管见他返回,忙要过来禀报这几日的事,他挥挥手赶着老总管快去歇息,大事小事全等明儿个再说,只吩咐了备浴。

  才一会儿工夫,几桶热水将偏间小室里的大浴桶注满。

  庆来虽没跟在身侧,他也不须让人服侍,尽卸衣裤后,他整个人浸在热水里时,不由得闭起双目,沉沉呼出一口气。

  险些在浴桶里睡着!

  惊醒过来时,自个儿摇摇头都觉好笑。

  取来净布擦干全身,随即套上干净衣裤,待他回到房里,喝了杯温白水润润喉,坐在榻上打算就寝时,也已过了子时。

  正倾身欲将榻旁小几上的松香灯吹熄,却瞥见床榻角落有一只正红绣花小袋,袋子鼓鼓的,光瞧着,喉中已然生津。

  那是心上之人为他备上的。

  绣花小袋里装着圆滚滚的老参糖球、红姜糖球,还有山楂片,那姑娘说,他若觉那些保暖胸肺的药丸或药饮苦口涩喉,便含颗糖球或酸甜的山楂片。

  他那日躺在榻上将圆鼓鼓的小袋抓在手里把玩,把它落在枕边了,翌日他进苗家大铺,忙到今夜才又回来,袋子便孤伶伶窝在角落等他。

  “我明白,孤伶伶等着确实不好受,我也等过,如今还在等。”

  堂堂苗家“凤宝庄”的家主,寂屋孤灯里,突然百感交集地对手中一只正红绣花袋说起话,还一副同病相怜的模样。

  “她不随我走那是不成的,以往我事事依她,唯独眼下这事,她敢不依,扛也要把她扛回太湖去。”晃晃小袋子。

  “是吧,阁下点头如捣蒜,也认同在下的吧。很好,就这么办。”松香油灯燃出一小圈暖光,光映在他英俊面庞上,竟有几丝险恶神气。

  他鼻子不通般哼了声,道:“那一日在她的药园子里,本大爷算是开口问过了,那是先礼后兵,既然她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大爷我心黑手狠、心狠手辣,阁下说是不是这个理?”

  许久许久,寂静房中,终究无人回应。

  他放下正红绣花小袋,自嘲般微微勾唇,累了,倒头睡下。

  这两年,朱家从“江南药王”卢家手中得回自家药山药地和药庄子的管理权后,朱润月为巡视家里那些分布甚广的产业,也算小小走南闯北,骑术已练得小有火候。

  她随着庆来快马加鞭赶路,今早终于赶在城门大开的第一时候抢先入城。苗家清园她之前来过几回,老总管当然识得她这位未来主母。

  待她一进清园,老总管禀报的事就没停过,还把苗家大爷这些天的作息全道尽,连昨儿个苗大爷至晚方归、浑身皆是混过胭脂香味的酒气……之类的事,不小心也说溜了嘴。

  朱润月越听脸色越沉凝,庆来没敢直接闯主子寝房,由她亲自出马。

  一进到内房,看到倒在榻上的苗大爷……当真是倒啊!

  男人上半身侧卧在榻,两条小腿却垂在榻边,连鞋也没脱,根本是坐着坐着突然坐累,往旁边一倒便睡沉了的样子。

  朱润月急急奔过去,一见他胸脯起伏徐和,气息长缓,心终于稍定,但他脸色实在不好,她伸手探他肤温,稍定的心又动荡起来。

  有些发烫,肤底又微透虚红,像是受了寒气,着凉了。

  她拿开他抓在手中的绣花小袋想要把把他的脉,柔荑忽被他猛地擒住。

  “还来!”苗淬元梦到有谁要抢他装满糖球的小袋,像是家里的太老太爷,老人家爱惨了月儿自制的养生糖球,他虽然对甜食不怎么感兴趣,但鼓鼓的小袋是月儿特意备给他的,不能被太老太爷抢了去……蓦然张眸,落入瞳底的竟是一张日夜思念的脸。

  瓜子脸容,英丽秀眉,清亮有神的圆眸,腴嫩的双颊白里透红,小嘴像颗多汁樱桃,常是未语先笑……是月儿的脸。

  他定然是在作梦,还在梦里。

  他勾唇笑了,眨眨略感困乏的长目。

  “苗大爷,你睡觉不盖被子的吗?被子离你这么近,随手一抓就有,你却宁可抓着小袋子窝着睡,也不肯抓被子过来抱,你、你……你这人怎么这样?教不乖骂不听,是要急死人家吗?!”

  他胸膛被推了一把,听到他家月儿精气神十足地开骂……苗淬元愣住,因为感觉格外真实,不像梦中……不,不是梦!

  “月儿?!”大唤一声,他即刻坐起,但冲得太急,脸色陡白。

  朱润月撩起袖子一副要好好修理他的势子,两手将他用力一按,按回榻上。

  “老实点,给我躺平了。”扬声,气势十足,随即脱去靴袜跨坐在他身上。

  “……月儿?”

  “苗大爷,就算你叫日儿、星儿、云儿也没用,欠修理啊你!”

  这一日清晨,老总管、庆来以及清园一早起来弥扫的仆婢们,在主院寝屋外听到向来运筹帷幄、气定神闲的主子大爷发出一整个惨绝人褒的哀叫声,声声刺耳凛,听者无不股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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