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想他或许躲在哪里准备吓她,可明明知道是这样,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慌了。
“你快出来,我真要生气了!”万静湖边喊着边戒慎的往回走。“你要是再不出来,我……我就要自己回家了!”
没人应她,也没人现身,她疑怯的缓缓向前,仔细注意着每一处能躲人的墙根或是暗处。
可是她人都走到巷子口了,还是没看见望安的身影,她惊慌失措的往大街两头张望寻找,还是没看见他。
“奇怪……”她嘀咕着,才一转身,突然一道身影从上而下落在她眼前,她吓得惊叫,“啊!”
紧接在她的尖叫声之后,是望安的哈哈大笑,他笑弯了腰,得意极了。
“你……你躲在哪里?!”她气呼呼的问。
“上面。”他往上一指,那是一户人家的屋顶。
万静湖往上一瞧,那是多高的地方呀,他居然爬上去了?她没好气的瞪着他。
“你不当猴子太可惜了!”说罢,她推开他,迈开大步往前走。
他跟上来,还为恶作剧得逞感到得意。“是你说不理我了,我只好消失在你眼前。”
她用眼尾扫了他一记,“哼”了一声,鼓着腮帮子,满脸的恼火。
“就只是逗逗你嘛,看在我刚才保护你的分上,别气了好不好?”望安跟在她身边讨饶道。
万静湖又瞪他一眼,没有回话,迈开大步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他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不断向她赔罪、解释,然后讨好及讨饶。
她其实没那么生气,但她就是喜欢他像只忠犬似的跟在她身边,好像她是他的一切,好像……她很重要。
她就是喜欢这种被他在乎、宠着的感觉。
第3章(2)
两人一路上说说闹闹的回到了城东,才拐进巷子里,便见宅子门口站着一位姑娘,她似乎要敲门,却几度将手伸出去又收回来。
万静湖跟望安很有默契的互看一眼,往前走去。
听见脚步声,那姑娘猛然转头,看见他们,姑娘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神色惊羞不安。
“你是……”望安认出她来。“多彩庄的芸儿姑娘?”
万静湖突然觉得胸口一紧,她识得芸儿,但她没想到望安也知道对方。
多彩庄是望春城唯一一家染坊,主事的是乐夫人,而芸儿正是多彩庄里最漂亮也是最多人仰慕并追求的染布姑娘。
“芸儿姑娘,你要找万大夫拿药吗?”望安笑问。
芸儿趋前一步,怯怯的看着他。“不,我……是来找你的。”
他一愣。“找我?”
芸儿点点头,自袖里拿出一条以五彩蠘绳编织的腕带。“这……这腕带是我自己染、自己捻的……希望你能收下。”
“姑娘真是好手艺。”望安一笑,衷心的赞美道,但并未接过。
“承蒙你不嫌弃,还请笑纳。”芸儿说着,手又再往前伸了伸。
他下意识的看了万静湖一眼,低声道:“芸儿姑娘,我们旁边说话。”说着,他径自往一旁移动,芸儿也立刻跟了上去。
看他们站在离自己约莫十步远的地方说话,不时目光相交,万静湖心中很不是滋味。什么话得偷偷说?为什么不让她听?她隐隐觉得有股火直往胸口窜,教她很不舒服。
有时就是要等到对方身边出现另一个人,你才会发现自己有多喜欢他。
倏地,望安说过的这句话钻进她脑子里。
看着望安,再看着站在他面前含羞带怯的芸儿,万静湖突然之间明白了,原来她对他是这种感觉,原来她对他有这么强烈的占有欲及私心……
她的胸口一阵揪紧疼痛,她以为自己只是喜欢他,只是想照顾他,不想失去他,然后……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感觉,还有……啊,原来这不是寻常的喜欢,不是像她喜欢豆子那样的喜欢,而是……
看着他跟芸儿面对面站着,即使他们保持着距离,也没有任何接触,她还是觉得紧张、觉得……生气。
这种她不曾对任何人有过的感觉,她此刻彻彻底底的明白了。
这时,芸儿转身离开了,身影有点落寞。
望安目送着对方离去,转身走回万静湖身边。
万静湖深吸一口气,故作冷淡地问道:“聊完了?”
“聊完了。”他说。
“聊什么?”她问。
“没什么。”他撇唇一笑。“只是谢谢她的好意。”
万静湖仔细咀嚼他这句话的意思。“你是说……你没收下她的腕带?”
望安摇摇头。“我不该收。”
闻言,她忍不住唇角上扬,可是一意识到自己笑得太明显,她又立刻板着脸,口不对心的道:“怎么不该收?我看你挺开心的,还急着要私下和人家姑娘家说话……”
“我请她到一旁说话,是不想她觉得难堪……”他一脸无辜。“若你在人前被拒,心里也不好过吧?”
他这话倒真让她无话可说了,姑娘家脸皮薄,要是他当她的面拒绝了芸儿姑娘,芸儿姑娘想必会很难过,甚至觉得很羞耻吧?
想到这儿,她还真有点惭愧,比起他,她实在太不体贴了。
不过,她之所以变得这样小心眼,肯定是因为她把芸儿姑娘视作眼中钉了。
“好吧,你这么说也有理……”万静湖讪讪地道:“那……我们进去吧?”
他点头,脸上是温柔又轻松的笑意。
确定了对望安的感情及心意后,万静湖的心既慌又喜。
虽然元宵已过,她还是忍不住偷偷买了漂亮的蜡绳,亲手编了条腕带想送给他,可是当她做好了腕带,却又一直找不到好时机,也提不起勇气送给他。
看准了一个到附近送药的日子,只有他跟她还有豆子,她决定将腕带交给他。
可是一路走去,她还是没有勇气拿出腕带。
送完药,两人踏上归途,望安心情愉悦的哼着曲儿。
万静湖从没听过,但觉得非常好听。“望安哥哥,你哼的是什么曲儿?”
“我也不清楚,只是这曲儿在我脑子里,我很自然就把它哼出来了。”
“那肯定是你从前哼过或听过的曲儿吧。”她说。
他一笑。“也许。”
“除了一匹名叫黑云的马,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她语带试探地问道。
他摇摇头。“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的家人一定还在找你吧?”万静湖又道。
“或许,但也可能我根本没有家人。”望安打趣道。
她眉心一皱。“每个人都是爹生娘养的,谁没有家人?”
“可是我对家人毫无记忆。”他淡淡的道。
见他对于自己完全不记得家人之事不感到难过失落或忧伤,万静湖忍不住又问:“那你……你可记得你有妻儿?”
望安故作严肃地道:“我不记得……会不会……黑云其实是我妻子的名字?”
说完,他径自哈哈大笑。
她知道他又在闹她,羞恼的瞪了他一眼。
望安突然看着远方,喟叹一声,“要是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应该就得迷迷糊糊的过一辈子了吧?”
万静湖轻拉起他的手,安慰道:“望安哥哥,慢慢来,你会想起来的。”
说心里话,她希望他永远不要恢复记忆,因为一旦他恢复记忆,就会离开望春城,回到他该回去的地方,可是她希望他能一直待在望春城、待在她身边,但是她也明白这样的想法自私又残酷,很不应该。
他凝视着她,知道她为他难过,不禁勾唇一笑。“静湖,我不难过。”
“咦?”她微怔。
“能想起自己的事当然是好事。”望安说道:“但不知为何,我对于失忆这件事竟然丝毫不在意……”
听他这么说,万静湖不自觉松了一口气。“不记得也没关系,就这么在望春城待下吧,家里不缺你一只碗一双样。”
他笑视着她。“嗯,你总要嫁人,待你出嫁,我就代你陪伴照顾老爷子吧。”
她一听,不满的鼓着腮帮子、嘟着嘴。“谁说我要嫁人了,我要一辈子陪着爷爷。”
望安好笑的回道:“你若是一辈子不嫁人,老爷子可要担心了。”
闻言,万静湖把腕带紧紧的抓在手里,但仍一直找不到时机开口,又走了一会儿路,眼见城门就在前头不远处,再不说恐怕又得等到下次,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望安哥哥,这个给你。”说完,她摊开手心,把腕带递到他面前。
他不由得愣住了。“这是……”
“是……是我自己编的。”她羞怯的低着头。“我的手艺没有芸儿姑娘好,所以,所以……”
望安定定的望着她,问道:“为什么送我?”
万静湖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因为迎上他的目光而急忙低头。“没……没为什么,我只是想编编看,编了又不知道送给谁,然后就……”
她很担心会被他拒绝,此刻她总算体会到芸儿姑娘当时的心情,难怪他会把芸儿姑娘带到一旁才拒绝人家,就算现在只有两人独处,她都觉得尴尬、不安,还有羞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