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以为,女孩子在经历初夜时会有些犹豫和患得患失,可当他进入她的身体里,她尝到了撕裂般的疼痛,清楚地提醒着她正在失去什么,可她的内心却没有半分恐慌和迟疑,只感到幸福满溢,她让他贴得更紧,更加贪婪地与他一同享受彼此时而粗鲁时而轻柔的**。
那一刻,她只想被她的男人倾心所爱。
“朝露,你真美。”褚云衡扔开手杖抱住她狂吻。他的右臂是强壮有力的,而左臂虽然无力,却也虚虚地揽在了她的腰际。
朝露一手勾着他,一手拉着他的左手,帮助他贴住自己的腰肢,他的吻如渐渐止歇的雨水,越来越温柔而轻盈。
许久,他恋恋不舍地从她的唇瓣上离开,眼睛里还有尚未褪尽的热力,“朝露,我有件东西要送给你。”
她流露出孩子面对礼物时那种期待的眼神,他一只手握紧她,慢慢探下身去捡刚刚被扔在地上的手杖,随后走去床头柜,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原木的小匣子,再小心地调整了一下站立的姿势。匣子的形状四四方方的,虽然勉强能和手杖同时拿在手上,可这样他便无法握紧手杖头,只能别扭地把木匣和手杖拿在手中,因为手杖点地时能借的力道少了许多,他走得比平时更慢,腰部甩动的动作看上去特别吃力。
朝露见他实在不方便,赶紧走过去扶着他坐下,“你叫我过去就好了嘛。”
他笑了笑,“我的平衡感很强,摔不了。”
她没告诉他,她不只是担心他摔绞,而是眼见他短短几步路就挪动得这么辛苦,她心疼。
他把小匣放到她的掌心,“昨天就想给你了……”
这可是他们交往后,他第一次送她礼物呀!朝露郑重地打开厘子,里面是一条琉璃手链,主体是透明的墨绿色瓜棱珠,间或用半透明的西瓜粉琉璃隔开,链身上还坠了一个小小的银质莲蓬和一片玉石小荷叶,整条手链配色鲜丽粉嫩,却不失清雅的意境,让人想到荷塘的清丽,正适合在夏天佩戴。
“我用的是有弹力的线串的,没装扣环,因为……”他伸手握住那串手链,眼里盛满暖融融的爱意,“用扣环的话,我就没办法亲自替你戴上了。”
她反应过来,“你是说,这条手链是你自己穿的?”
“嗯。”
“很难吗?”
“不难。你瞧,我做得还不错,不是吗?”他淡淡地说,“把你的手给我。”
她傻傻地伸出手,由着他把手链从她的指尖套进去,一直套到她的洁白的手腕上,他满足地一笑,托起她的手吻了一下。
“云衡……”她幸福得快晕过去了,但一想到他说原本昨天就要把手链送给她时,她又心痛不已。
他带着亲手制作的礼物,兴冲冲地跑来找她,一路上一定在脑海里想象过很多遍她戴上手链时的表情,可她给他的回应竟然是对于他的身分遮遮掩掩!他的心已经被她伤透了,还要反过来安慰她,还说是他不够好,是他没有给她足够的时间去接受自己的男朋友是残障人士的事实……她把脸贴向那透着微凉的琉璃珠串,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下眼泪。
“朝露,我大概能猜到你在想什么,别哭。”他拉近她,拿指腹轻轻拭去她的眼泪,“我已经不难过了,特别是当我听到你最后还是承认了我是你的男朋友时,我就很满足了。你知道吗?在你说出那句话前,我有多忐忑不安,而当你说出那句话以后,我又是多么安慰,却也感到心痛,因为我知道,要你向别人承认我是你的男朋友,对你而言其实是很为难的,而你会为难是因为我,我却独独对此无能为力!可既然我们决心在一起了,就不该钻牛角尖,我们相处的日子还有很长,要面对的问题还有很多,如果现在这种程度的事就能惹得你哭,我才更不好受,别让我有负罪感,好吗?”
“你有什么罪?你那么好。”
“对,我没有罪,我虽然身有残疾,可依然有资格爱你!爱是老天赋予的权利,就像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选择不够完美的我一样。你愿意的,对吗?就算我只有一半的身体可以动,可我愿意用全部的身心来爱你。”
“是的、是的,我愿意!”朝露当然愿意,他固然不完美,可是除了残障的身体,他还有什么不完美的吗?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感动时间结束,褚云衡坚持由他来清洗昨夜的床单,表情不容商量。他捧着有着小滩血迹的床单呆呆看了好一会儿,才把床单放入浸了洗衣精的脸盆中。
虽是夏天,他用的却不是普通的竹席或是草席,而是用真丝床单,她故意和他开玩笑,说他是资本家派头,而他很认真地说:“身体已经这样了,不敢让它变得更糟。”
她想了想,便明白他之所以选择丝绸床单的原因,除了追求滑嫩的触感之外,恐怕更是因为他有一半的身体丧失了灵敏的感觉,普通的席子很容易弄伤他的皮肤,而他却未必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只有细软的丝绸可以避免伤害到他的身体。
她的男人身体有一侧麻痹,需要手杖才能远行;他的呼吸系统敏感,需要经常换洗床上用品;他的肠胃似乎也不太好,饮食要保持清淡而有规律,他最初喝沉香茶的目的也是为了调理肠胃……他的生活有好多地方需要比常人留心几倍,可朝露此刻想到这些,脱口而出的竟然是——
“云衡,我要好好爱你。”
她环住他的腰,贴着他的脊背。她喜欢从身后抱住他。他那么高、那么挺拔,身上又总是带着很淡很好闻的气息,她抱着他感到很安心,而且她也知道,这样的姿势能让他站得更稳,尤其是在他无法腾出手拄手杖的时候。
他蹭了蹭她的发,手在脸盆里细细揉搓床单,真丝的床单很薄,他洗起来不甚费力,只有拧吧的时候少不了要朝露帮忙,洗好后,他把晾衣竿调低,和她一起把床单晾上去。
昨晚那个指甲盖大小的红印已经不见,只剩下水滴往下缓缓滴落到阳台瓷砖上的声音。
他望着那月白如新的床单,眼神温柔而动容,“朝露,谢谢你给我的一切。”
临近中午,方蕴洲让朝露送一杯咖啡进办公室。
朝露在进去前,已经对他可能的反应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所以当他用那种夹杂着困惑与伤感的眼神看着自己时,她并不意外。
一上午都有琐碎的公事要处理,他和她都很忙,所有应对也都是关于公事上的接触,两人对昨天的事均只字未提,然而朝露几次不经意间看到方蕴洲欲言又止的神情,她便心知肚明,迟早他会就她和褚云衡的关系发表看法。
要说她对方蕴洲的态度完全不在乎,那也不尽然,她当然希望自己的爱情被鼓励、被赞赏,再不济也不要成为别人口中议论的笑柄或是憾事,只是她也明白要从方蕴洲嘴里听到祝福的话很难,他对她还存着一份远深于同事和普通旧相识的心思,对此她并非无知无觉,即便撇开这一层,一般人恐怕也不会对她和褚云衡的恋爱前景持乐观态度,她为此感到难过,却无可奈何。
她心爱的男人明明可以给她幸福,却难免遭受怀疑,因为人们不相信一个拖着半边麻痹的身体的男人能为她撑起一片天,给予她完美的爱情,无论他有多么优秀。
曾几何时她也像大部分的人一样,用居高临下的眼神质疑过他的价值,现在回头想想,当初的她根本就是个路遇珍宝而不知的傻瓜。
她几次忍不住拨弄手上的那串琉璃手链,眼角眉梢都充满喜悦,她不好意思告诉褚云衡,在他亲手为她戴上这串手链,并告诉她这是他一个珠子一个珠子串起来的时候,她几乎有种被套上订婚戒指的感觉,她和他交往的时间不长,谈婚论嫁未免言之过早,可自己已然完全被他完全迷住,这一点毋庸置疑。
“中午一起吃饭?”方蕴洲盯着冒着白色热气的咖啡杯,定定地说。
终于还是来了。朝露一秒钟也没犹豫就点了头,“好。”
她做好了接受洗脑的准备,同时也打定主意仅这一次。说到底,她本就无须给方蕴洲任何交代,她之所以还愿意和他谈一冋,是觉得与其让他心底一直纠结,不如把她和褚云衡的事谈开,她越避而不提,方蕴洲就越会胡思乱想,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午休时间,两人沉默地来到餐厅。
“朝露,你的男朋友太让我意外了。”点完餐,方蕴洲终于开口了,憋了一上午不提对他来说已经是极限,“我后来才想起来,那次在竞走现场我和他打过照面,怪不得我觉得他眼熟。你们是经由那次活动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