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候是什么意思?”
“就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褚云衡歪着头,似乎在想什么,“让叔叔想一想,怎么讲这个故事小鹏能听得更明白……”
接着,他果然用更浅白更生活化的语言把这个童话讲完了。
“褚叔叔,你讲的故事比我们老师讲的还有意思呢。”
“谢谢你的夸奖。”褚云衡摸了摸他的头。
方蕴洲突然站起来说:“小鹏,想不想跟方叔叔去花园玩?”
小鹏点点头,又摇摇头。
方蕴洲一脸不解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如果和方叔叔去玩,褚叔叔在房间里会很无聊的。”
褚云衡笑了起来,眼底充满温柔,轻轻捏了捏小鹏的脸蛋,“乖小鹏,褚叔叔也可以出去走走啊。”
“褚叔叔,你走路不是很累吗?”
“谁说的?”褚云衡站起来,“褚叔叔有手杖呀,有了手杖,走路一点都不累。”
“那我平时也可以拄手杖啰?那样走多远都不累啦。”
褚云衡楞了楞,接着说:“可是小鹏手上若拿着手杖,就不方便玩其他东西啦。”
“咦?对哦。”小鹏的小脸蛋露出遗憾的表情,“褚叔叔,你不方便拿东西的时候怎么办呢?”
褚云衡望向朝露,嘴角浮出笑意,“我有朝露阿姨啊,我的东西朝露阿姨都会帮我收着的。”
“哦,所以朝露阿姨才和你一起到我们家来,因为她要帮你拿东西。”
“小鹏真聪明。”
说完,他站起身,向朝露及周若枝打声招呼,便和方蕴洲、小鹏一起到花园玩耍。
周若枝望着落地窗外两大一小三个男人,对一旁的朝露说:“也许我该投他一票,他真的是个很特别的人。”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会喜欢他的。”朝露得意的说。
她陪周若枝在客厅饮了一会儿茶,偶然瞥向窗外,见方蕴洲和小鹏在草地上玩,褚云衡则朝着一旁的花园椅走去。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能从他步态的细微变化中分辨出他的疲劳程度,此时他走起路来比平常颠簸得还要厉害,背也弓了起来,于是和周若枝打了个招呼后来到花园。
距离他身后半步时,她一把扶住了他,褚云衡由着她搀扶着到花园椅上坐下。
他的脸泛青,连嘴唇都发白,汗珠从额头一直流到脖子,坐到椅子上的那一刻,他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无力地合上了眼。
他放下手杖,闭着眼睛摸索她的手掌,将她的手轻轻握住,她还没来得及细问他什么状况,便听他有气无力地道:“别担心,大概是我不常出门,太阳底下站久了,有些中暑。”
花园椅上虽有凉棚遮荫,到底还是暑热难挡,朝露不放心地说:“我扶你回房里休息下吧。”
他睁开眼睛,有些虚弱地看着她,压低声音说:“好,不过你让我坐一下再起来……”
朝露一听更急了,却因为方蕴洲也在附近,不想当着他的面展现褚云衡的弱项,让方蕴洲更有话说,便压低了声音问:“云衡,你坦白告诉我,你现在站不起来,一步也走不动了,是不是?”
他的眼光温柔而忧伤,“嗯,我坐坐就好。”
“要喝水吗?”
“好的。”
“我马上帮你拿。”
朝露跑回屋里,立即从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出来。
褚云衡喝了几口,面色稍缓。
在他身旁坐下,朝露见他望着方蕴洲与小鹏玩小足球,一脸羡慕的神情,心里有些酸楚。
“有时我会想,以后我的孩子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无趣的父亲?”
她强打起精神安慰他。“起码你的故事讲得不错。”
“小孩子都是好动的,除了听故事,更喜欢玩耍。比如踢球,比如被父亲举高高转圈圈什么的,我小时候就特喜欢被我爸爸抱起来转圈圈。”他的声音沉了下去,“我恐怕会让孩子失望。”
朝露思忖了一会儿,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小鹏走过去。
“小鹏,阿姨陪你玩坐飞机好吗?”
“好啊!”小鹏快乐地说。
豁出去了!朝露一咬牙,用尽力气把小鹏抱起来,原地转起了圈圈。
小鹏今年四岁,已经颇有些重量,她的力气在女孩中并不算小,可这样抱着小鹏转圈,胳膊还是很吃力的,但她没有选择,她得让褚云衡知道,若有他不能完成的事,她会竭尽所能替他做好。
小鹏咯咯咯笑得开心极了,朝露直到实在坚持不住才把他放下来,她一回头,看见褚云衡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伸出右臂紧紧搂住了她,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一句话也不说。
朝露知道他懂她的用心,即便沉默着,他们也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方蕴洲转身带着小鹏回到屋里,阳光下只剩朝露与褚云衡拥抱着,良久才分开。
“我去一下洗手间。”从花园回到室内后,褚云衡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手间。
朝露没有问,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她悄悄站在洗手间外,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起初还没有什么异常,没多会儿便传出压抑的呕吐声,他克制得很好,如果不是她就在外头留心听,只怕未必能发现他正在呕吐。
她本想冲进去看个究竟,却怕会惹他不高兴,回想起来,应该是中午那顿浇头面的缘故。
他说过,他不能吃辣,她只当是他不喜欢吃,如今看来,最主要的原因恐怕是他的肠胃受不了刺激……天啊,她还给他喝了冰水,只怕更是火上浇油。朝露暗悔不迭。
从洗手间里出来,褚云衡的脸色格外难看,唇边还有漱口后留下的一点点潮湿痕迹。
朝露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他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掩饰地笑了笑,朝她走过来。
“云衡,你必须依我一件事。”她上前一步扶住他,口气坚决地道。
“什么事?”
“找个借口,马上回家。”
“不,你朋友的生日蛋糕都还没吃到,我怎么能走呢?”他居然还带着一丝玩笑的口吻。
朝露此刻才没心情吃他那一套,“你还能吃蛋糕吗?你有两个选择,一是我走,你留下;二是你走,我继续留下。”
褚云衡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钟,确定她的话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好投降,“好吧,我走,你留下。她是你的朋友,今天这种日子你应当留下的。”
“我们去和若枝打个招呼,然后我帮你叫车。”
“对不起,我连参加你朋友生日会这样普通的事都办砸了。”
她知道他的心情难免低落,安抚道:“云衡,你知道吗?若枝跟我说,她觉得你很好。云衡,你并没有搞砸任何事,你的表现无懈可击,除了虐待自己这一条之外。”
听见这话,他的脸依然苍白得没有血色,可是眼睛里却充满喜悦的神采,“这便值了。”
第7章(3)
不久,褚云衡对周若枝表示家里临时有事,要赶回去一趟,频频道歉。
周若枝连忙摆手说没关系,还问说是否要派人送他回去,褚云衡婉拒,当朝露拿起电话准备叫车时,没想到周若枝叫人端出了蛋糕。
“云衡,你今天能来捧场,我很高兴,再怎么着急也吃块蛋糕再走,耽搁不了太久。”
朝露忙说:“蛋糕不是该晚上才吃的吗?大白天的吃什么蛋糕?”
“不过是过个小生日,又都是自己人,哪那么讲究。”周若枝大剌剌地说,“我看啊,连蜡烛都不必点了,过了二十五岁,看到生日蜡烛就伤心,还是不插最好。”
朝露心里叫苦,她不是没看出来褚云衡是在强撑着精神,可他却拉着她的手腕不让她说话,自己对周若枝道:“那就谢谢了,我吃一小块意思意思就好。”
周若枝给大家分了蛋糕,褚云衡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
吃完蛋糕,朝露打了电话叫计程车,哪知道几个公司的号码竟然都占线,差点没急死她。
褚云衡拍拍她,让她冷静下来,“没事,我出去拦车。”
周若枝不放心地说:“这边的住户都有私家车,计程车反而很少,不然我让赵叔送你回去好了。”
朝露原本想承她这个情,却瞥见褚云衡向她摇了摇头,右手捂住胃部,随后轻轻凑到她的耳边说了一个字,“吐。”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说:“不用了,我送他出去就好,要是一会儿真拦不到车,我们再回来麻烦你。”
“那好吧,你们小心点。”
朝露陪着他走出别墅,直到拐了弯才伸手扶他,他整个身体都虚脱地软了下来,突然又大力地甩开她,跪到一边狂吐起来。
“别看,脏。”呕吐的间隙他勉强说出一句话,接着又是一轮呕吐。
朝露眼泪刷地流下来,“好好,我不看,你慢慢来,吐干净就舒服了。”她怕自己走近反而害他不好意思在她面前失态,不能一次吐干净,身体更加痛苦,于是听了他的话,背向他站定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