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纸上哪里是褚云衡,分明就是一只Q版的狐狸。
三个人的笑声引得原本在卧房午睡的褚毅翔也下楼来,褚云衡指着画说道:“爸爸,您来瞧瞧,这是朝露给我画的像呢。”
褚毅翔看了之后也忍俊不禁,对朝露说道:“画得真不错。”
毕竟是面对长辈,朝露不禁有些害羞,忙挡在画架前遮住画,“褚伯伯,我画着玩的。”
“看看这狐狸,多讨人喜欢……”褚毅翔一副硬憋住笑却又假装正经的模样,“果然像我儿子。”
“爸爸,没有您这么夸人的。”
朝露白了他一眼,跟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爸爸,我和朝露就先走了,”褚云衡顿了顿,朝父亲的方向走近一步,“以后我会常带她回来看您。”
朝露偏过头来,望着他英挺的侧面,情不自禁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褚毅翔的眼中有莹莹的微光一闪而过,又瞬间化为温和的笑意,“好,说起来,我也该趁现在走得动,多去你那里坐坐。云衡,你虽是个让人放心的孩子,我也不该忽略你,只是这几年我老了,精力不济,而且我越是心疼你,越想关心你,心里就越……是我这当爸爸的太软弱了。”他视线转向褚云衡身畔的朝露,“倒不及朝露这个姑娘家坚强勇敢。”
“爸爸,我都知道。”褚云衡拄着手杖,上前一步后停住,伸出手抱了抱父亲,“我会生活得很好的,你要相信你的儿子。”
走到玄关处,朝露正欲把之前折迭好的轮椅拉出来,褚云衡却道:“我还是拄手杖去吧。”
朝露想了想,她家没有电梯,要是坐轮椅,褚云衡恐怕只能被她背着上去了,于是便说:“都带着吧,否则你的轮椅怎么办?”
褚云衡轻轻摇头,“没事的,我本来就很少用轮椅,而且等下送完你之后我在搭车回爸爸这儿取轮椅就行。再说比起坐轮椅,拄手杖比较不麻烦。”
朝露默默低头,不再提出异议。
坐上计程车后,朝露对褚云衡说:“其实我觉得自己有辆车比较方便。所以,我前阵子已经报名学车了,下礼拜就去学。”
“哦,这很好啊。”
她挽住他,把头乖巧地倚在他的肩头,“嗯,这样我们去哪里都很方便了。”
“是会方便很多。”他笑了笑,“说真的,我很怀念那种开快车的感觉。”
朝露眉心一皱,下意识地低吼道:“云衡,开快车是很危险的!你……”
他好笑地看着她,“傻瓜,现在就算我想也不能了。我们家的车早几年前就卖了,不仅我不能开,我爸爸也不再碰车了。”
朝露意识到自己失言,可又忍不住问:“云衡,你当年的车祸是因为开快车吗?”
他略一楞,摇头道:“不是。”
她把手放到他的左手背上,五指稍稍扣住,抬眸问:“是怎么发生的?”
措云衡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用右手覆住她的手背,“那个时候,我买了一份礼物准备送给当时的女友,恰好我在一条街的对面看到了她,我很高兴,于是等绿灯亮了就往前跑,结果有一辆车就在那时候……”
朝露肩膀不由自主地一耸,脑袋从他的肩膀上离开,惊愕地望着他,“你是因为她才会……”她的心一阵颤抖,说不出是嫉妒、心酸还是心痛。
他轻轻地说:“朝露,这样说并不公平。”
褚云衡那种急于为前女友辩解的态度撩起了朝露的怒意,也许他说得对,那只是场不幸的意外,是谁都不愿发生的悲剧。可是此时此刻,她听不得他为那个女人做辩解。
但她也明白,为此事大动肝火是站不住脚的,只好闷闷地不说话。
“朝露,”他看着她,语气中百般讨好,“不管怎样,谁都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如果这件事让你难过,我只好请你原谅。我知道你不会喜欢听这样的往事,这也是我之前没有和你细说的原因,其实说到底,那已经不是很重要的事了,重要的是,我现在握着谁的手。”
朝露的眸子缓缓转动,落到了自己和褚云衡的手上,她的手仍然扣着他的左手,而他的右手也仍然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她心中悄然一动,瞥向他,“如果那件事没有发生,你现在握着的就会是别人的手了。”
褚云衡很认真地说:“我曾经很多次地想着,如果时光能倒流那该有多好;可是,自从和你在一起,我再也没有过这样的念头,甚至觉得现在这样其实也不错。这些年,我陆陆续续放下了很多事,可有一点却是很多人不知道,甚至连我自己都不敢面对的——我的心里一直有一道伤……那就是我在那场车祸里不只弄丢了我的健康,还弄丢了我的爱情。
“如果我说,过去我从来不曾认真地爱过,那不只是对你的欺骗,也是对自己的不诚实,受伤后,我本以为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投入地爱一个人,是你让我改变了想法,是你让我知道只有真爱是疗伤圣药,朝露,你就是我的药,你也治好了我。”
阳光把他的眸子映得发亮,他的唇微微上翘,漾起一个温暖迷人的弧度,让朝露看得痴了。
“云衡……有的时候我非常小气。”她像只小猫般轻趴在他身上,用手拨弄他POLO衫上的第二颗钮扣,撒娇道。
“领教过了。”他任由她半扑在自己身上,“其实,有些时候我也小气得很。”
“比如?”
“比如看到那个方蕴洲的时候。老实说,有两回我很想和他打上一架。”
朝露一仰脸,看他半是笑意半是沉思的模样,立刻坐直身体,“你需要我的解释吗?”
“不需要,你的心我明白。只是看到一个各方面条件都比自己强的竞争者,我难免会有不安。”
“他哪有各方面都比你强?”
“起码不瘸。”他说得淡淡的,并不是伤感自怜的语气,倒像是随口说笑。
朝露怔住,想了想才开口道:“如果你们打架,你一定会输。”
她看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阴霾,可他表面上还装作很轻松的样子,“是啊,所以我才忍住没有发作,很明智对吧?”
朝露捧起他的脸,让他看向自己,“可是,谁说我一定会选打赢的那一个,我只会警己心里喜欢的那一个。”
她看到褚云衡的眼眶霎时泛红,他拚命忍住情绪,一双眸子转了好几转,才令红晕褪去,他用催眠般轻柔的语调说:“我知道了。”
车子在朝露家楼下停好,褚云衡已事先从裤子口袋里拿出钱,只是由于坐在后座右侧,往前时身子转动的幅度比较大,对左侧麻痹的他来说颇有些不便,朝露见状,便接过钱递给司机。
类似的事在他们交往之后发生很多次,有时是高高的台阶,有时是一个瓶盖,有时是一个对常人来说很容易的侧身……朝露越是走近他的生活,越是体会到他的不易,也因此更爱他,曾有的偏见与嫌弃在认识他之后层层剥离,她看到的是一个活得有尊严、有格调的男人,他的轮椅和手杖或许有损于他完美的外貌,却不会令她对他的爱少上分毫。
褚云衡推开车门下车,朝露紧随其后,此时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眼前驶来的一辆车让她有些迷惑。
那是方蕴洲的车,她经常和他出去办事所以认得,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老远就看到副驾驶座上坐着自己的母亲,褚云衡显然也看到了,同样一脸困惑。
方蕴洲似乎没注意到他们,在不远处停好车后从车里走下来,绕到副驾驶座旁拉开车门。
朝露走上前,问道:“蕴洲,你怎么会送我妈妈回来?”
方蕴洲看到她先是楞了楞,接着说:“难怪我觉得越开越眼熟,总觉得很久之前来过这里,果然是……哦,刚刚阿姨在我家不小心扭伤了腰,我陪她去看了医生。医生说虽无大碍,但因为是旧伤了,今后还是要格外小心保养,刚刚听阿姨说你们家没有电梯,我背她上楼吧。”
朝露听得有些迷糊,但现在什么事也比不上母亲重要,见方蕴洲半蹲下身,她赶忙扶母亲趴到上去。
方蕴洲把贺蕊兰背起,朝露怕他体力不支,在背后托了一把,走到大门口时,对等在那的褚云衡说:“我先陪妈妈上去,你……”
“没事,我自己慢慢走上去。”他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一点情绪。
朝露上楼时,偶然一个回头,见他仍停在原地,带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半仰着头望着他们,那眼神让她很痛很痛。
他一定有很深的遗憾和愧疚,在这样一个需要男人出力的时候,在他心爱的女人、在他重视的长辈面前却是有心无力,甚至只能看着他的情敌轻轻松松地背起女友的母亲,而他口,能步履艰难地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