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真不想让我姑母难过,就应该让官府证明我的清白。”
“朝露,你先别急,”张大飞耐心的安抚着她,“你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其他的事慢慢再说。”
“嗯。”她点点头,将信稳妥的收好。
“兆文,”张大飞吩咐一旁的李兆文,“你陪朝露去云来客栈。”
“是。”李兆文答应一声,便带着方朝露离去。
他们走后不久,一个高大的身影自转角处走出,眼神深沉的目送着他们离去。
张大飞转过身,瞥见他的身影,“大少爷,这样……真的可以吗?”
臧语农神情平静,波澜不兴的表情让人猜不出他此刻的想法及情绪。
在张大飞的安排下,方朝露住进云来客栈。掌柜姓汪,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先生,对她十分亲切。
这天,她下楼用膳,却见底下吵吵闹闹,有人大呼小叫的。
“掌柜!”有个满脸大胡子的男人拍桌咆哮,“你自己来看看这是什么?为什么我的菜里有苍蝇?”
跑堂的伙计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大爷,我刚才上菜时明明什么都没看见啊。”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诬赖你吗?”胡子男气冲冲地道。
这时,汪掌柜赶了过来,试图安抚客人,“大爷,你别气,我让厨房再给你炒盘新的,如何?”
“不需要!”胡子男再度拍桌,“我要你们赔钱!”
汪掌柜面有难色,“大爷,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你说什么?我要是吃坏肚子伤了身体,这帐算谁的?”胡子男质问汪掌柜。
眼见他已严重影响到其他的客人,汪掌柜决定息事宁人,“那好吧,我赔大爷你二十文钱,还请你高抬贵手。”
胡子男勃然大怒,抬手掀翻了桌子,碗盘顿时碎了一地,“二十文?你当我是叫化子吗?我要十两银子!”
汪掌柜一惊,“大爷,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呀。”
“你觉得我敲诈?”胡子男一把拎起汪掌柜的衣领,“好大的胆子,信不信我打死你?”
“大爷,你……”汪掌柜惊惶地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一直在上头看着这一切的方朝露忍不住了,下楼大喝一声,“放开汪掌柜!”
胡子男见有人出声,而且还是个小姑娘,不由哈哈大笑,“小丫头,你要管闲事?”
方朝露正气凛然地看着他,“菜里有苍蝇,重新炒一盘就是,但你不只翻桌、打人,还要敲诈,我看那苍蝇搞不好根本是你放的吧?”
胡子男一听,恼羞成怒的放开汪掌柜,朝她走来,“你这不知死活的小丫头说什么?”话音刚落,他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拎起。
所有人见了这一幕,纷纷发出惊呼。
“大爷,她只是个小姑娘,求你别……唉唷!”汪掌柜上前恳求,却被胡子男一把推倒在地。
方朝露眉心一拧,迅速抓住胡子男拎着自己衣领的手腕,一压一扭便将人压在地上。
她动作太快,以至于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尤其是胡子男,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压倒在地的,他用力挣开钳制,气恼的朝方朝露挥拳,她却轻轻松松便将他打得满地找牙,狼狈至极。
所有人见胡子男被打倒,都连声喝采。
方朝露将胡子男的两手擒住,以膝盖压制他,“服不服?”
“臭丫头!你——”胡子男不甘心地咒骂着。
一旁的伙计捡起从胡子男袖子里掉出来的一方锦帕,一打开,发现里面居然都是死苍蝇。
“原来苍蝇真是你放的?”伙计气愤地指责,“你竟敢诬陷我们!”
如今真相大白,方朝露问汪掌柜是否要将他送到官府,但汪掌柜认为开店做生意以和为贵,因此不想追究,于是她放走了胡子男,并警告他不得再来撒野。
胡子男踉跄逃出客栈,所有人为方朝露鼓掌叫好。
这时,一名身着墨绿色暗绣竹叶长袍的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侍从。
他站在外头好一会儿了,目睹了客栈内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对方朝露的身手很是惊艳,眼底漾着赞叹。
他行至方朝露面前,“姑娘好身手,在下佩服。”
方朝露看着眼前的陌生男子,此人面如冠玉,玉树临风,身上的衣着及衣饰都十分精致,显然非富即贵。
“过奖。”她拱手一揖。
“姑娘是客,抑或是汪掌柜店上的人?”楼学齐问。
以一个陌生人来说,他的问题太多了,方朝露不禁防备的看着他,虽然他看起来是个正派的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汪掌柜迎上前来。“王爷大驾光临,小民有失远迎,真是该死。”
方朝露心头一震。这男人是王爷?她惊疑的瞪大眼睛,开始回想刚才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失礼之处,惹得这位贵人不高兴?
“汪掌柜,别来无恙?”
“托王爷的福,一切都好。”
方朝露看汪掌柜与他的应对,判断两人十分熟稔。一个身分尊贵的皇亲贵胄居然跟一个市井百姓如此熟络,看来这王爷应该是挺亲民的。
“汪掌柜,这位姑娘是你店里的人?”
汪掌柜摇头,“朝露原是臧府的人,由于出了点事,护院总管安排她在这儿暂住。”
得知她是臧府的人,楼学齐微微挑眉,“原来你是臧府的人。”
她目光一沉,“回王爷的话,奴婢已经不是臧府的人了。”
“是吗?”楼学齐深深一笑,“既然不是,那么你愿意成为我知贤王府的人吗?”
“咦?”她愣住。
第7章(1)
臧府来了一位贵客,正是当今圣上的八弟,知贤王楼学齐,他是圣上十分信任及重用的皇弟,亦是臧语农的知己,两人性子差不多,都爱游历,也喜欢结交江湖人士。
八年前,当时还只是八皇子的楼学齐隐瞒身分游历北方,却碰上了马贼,适巧领商队到北方办货的臧语农经过,及时搭救,两人一路同行,十分投缘。
之后朝廷发生政争,楼学齐支持三皇子,并寻得臧语农在民间的助力,一举将楼学润扶上大位。
三皇子登基后封楼学齐为知贤王,任命喜好自由的他游历民间,体察民情,负责将黎民百姓的需求及对朝廷的不满汇报上奏,以做为政策制定及修改之标准;而臧语农也因为有功,获得许多专买专卖的许可及契约,成了足以呼风唤雨的皇商。
此时楼学齐神清气爽的坐在花厅候着臧语农,还不时跟一旁只十六岁的侍从胡静闲聊着。这个侍从其实是武官胡成军的儿子,因为生性柔弱,胡成军为了锻炼儿子的心志,便将他托给楼学齐,让楼学齐带着他多方见识。
臧语农来到花厅,笑着道:“什么风把王爷吹来了?”他说着,在楼学齐身边的位子坐下。
在旁人看来,必然觉得臧语农对楼学齐未免太过失礼,但就因为他们够熟,才不需客套迂回。
“好久没见,怎么你看见我也没高兴一点?”楼学齐故作哀怨。
臧语农瞥他一眼,“无事不登三宝殿,王爷不是来玩的吧?”其实,他大抵知道楼学齐今次前来是为了什么。
“你知道了吧?”楼学齐睇着他。
“嗯。”他不否认。
上次见过丁常山之后,他便派人前往北方查探。正如丁常山所说,边境情势紧张,两国私下的商业往来也已中断,战事可能随时再起。
打仗需要许多后勤补给,届时户部跟兵部必然会寻求各路皇商的协助,为了因应朝廷的需求,他早已开始收购米麦、布匹、生铁、藤麻等各项军需。
“既如此,本王想你应该已经着手准备了吧?”
“确实。”他坦白地回答,“皇上要王爷负责多少军粮?”
“一万五千石白米。”楼学齐说。
闻言,臧语农浓眉一蹙,“数量不少啊。”
“对你不是难题。”楼学齐非常清楚他的能耐。
“对我来说,一万五千石的军粮确实不是问题,但是我最多只能给王爷一万石。”
楼学齐微愕,“何因?”
“去年稻米欠收,价钱波动极大,对一般百姓已造成负担,我虽有足够的白米交付王爷,但如此一来粮仓空乏、供需失衡,物价便会持续上扬,为了抑制物价,我必须自留五千。”
楼学齐有点苦恼,“皇上要我筹措一万五千石,你现在只能给我一万,教我怎么回京赴命?”
“王爷何不向皇上谏言,以谈判代替兵马对峙?”
“你以为我没提过?”楼学齐一叹,“但皇上此番是为了宣妃娘娘的侄女而出兵,你也知道皇上对宣妃娘娘——”
臧语农打断了他,“听闻宣妃娘娘的侄女被北戎国的王子掳走,是真?”
臧语农的买卖触角远及北戎,自然也认识不少北戎国的商贾。他早已调查过此次边境再起波澜的原因,便是因为北戎王子克丹带走了永宁总督张之涛的嫡女张仙羽。
张之涛是宣妃张之露的胞兄,亦是国舅爷,而张仙羽已有婚配,对象是定远侯的公子华锋。克丹王子明知张仙羽如此却还掳走她,张之涛私下找人要回女儿,克丹却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