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象自己立于不败之地,高高站着,俯望众生,一如司徒长空那一年在万丈高峰讲道,万人不辞辛劳地跋山涉水听道。
“那是我爹不在你才敢说大话,如果我爹来了,只怕你跑得比谁都快。”她爹只有她可以嫌弃,听他把她爹说得如此不堪,司徒青青红颜一怒为亲爹。
余道生仰头大笑,手中拂尘往后一甩。“真是天真呀!小侄女,你爹他来不了了,我在阴阳门设下干坤五十六坎大阵,大肆屠杀阴阳门弟子,你爹赶着去救人,来不及来帮你了,你用不着等他。”
“什么?!”司徒青青气得双手紧握成拳,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还算是人吗?
“废话不用多说了,还是痛快点献出你的血,我正等着你的血为太子延寿。”凤凰血真是好东西,千年难得一见,而他竟有此机缘恭逢其盛,他的眼中闪着嗜血的炽热。
她的血能延寿?司徒青青和欧阳溯风同时露出讶异神色,四目一对,了悟到太子捉她的动机并不单纯,他俩的处境比想象中危险。
“为什么是献,而不是你自己来取,难道是因为你也怕死?”他敢过来,她家阿溯一剑刺死他!
余道生眸光一闪,阴毒如蛇。“死到临头不怕你晓得,凤血是要宿主心甘情愿的献血,若是强行取血便会遭到反噬。”
闻言,欧阳溯风两人松了口气。
但是,猫有猫道,鼠有鼠径,人的无耻是无底的。
“那我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谁要把血给一个长得令人作呕的丑男,我能看看你的脸不吐出来是我教养好,你别要求太多了。”真倒胃口的一张脸,她现在就想吐。
余道生的神色阴冷如凝结的墨。“你不肯,有人会让你肯,来人呀!把人带上来。”
“是。”
一应过后,两个粗壮的男人一左一右拖着一名昏迷不醒的女子过来,她发丝覆面,衣着还算完整。
虽然看不见面容,但司徒青青还是从身形和衣服认出人来,她面上一急,就想冲上前去救人,却被欧阳溯风拉住。
“快放开我表姊,不许你们伤害她!”他们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扯无辜的人下水。
“哈哈!这下子你总该心甘情愿了吧?用你的血来换她的命,很划算,一点也不吃亏。”余道生就不信有拿捏不住的人。
“你先放了我表姊再说,我不相信你。”他太下流了,连绑架弱质女流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余道生阴阴冷笑,“需要我叫醒她好说服你吗?”
“怎么叫?”
下一刻,司徒青青便后悔了。
“这样。”余道生一刀插向昏迷之人腹部,匕首入寸深,将人活活痛醒。
“啊——痛……”
“知非表姊!知非表姊……你太卑鄙了,先帮我表姊止血我就给你血,不就是血嘛!你家姑奶奶多得是。”司徒青青气愤地咬破指头,手一甩,指腹的血甩落土岩,一滴也不给他。
余道生怒极。“你把血给我,我立刻传大夫来医治,否则你就看着她身上的血慢慢流尽,成了一具尸体。”
“你……”司徒青青紧咬着唇,一脸愤然。
“要我再多给你一些考虑的时间吗?”余道生将刻着云纹睚皆兽的匕首在言知非身上比划着。
“等等,我给。”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表姊血尽而亡。
“青儿……”欧阳溯风难掩沉痛的捉住她欲自伤的手。
司徒青青故作轻松的扬唇,“血嘛,每个月都排出不少,就当来一次癸水,回府后你多替我补补。”
“是我太无能,保护不了你。”欧阳溯风感觉到心一阵一阵狠狠抽疼,让他快喘不过气来了。
司徒青青摇摇头,安抚道:“不是的,是敌人太无耻,知道用光明正大的方式赢不了你,才使这种见不得人的小人招式。”
“这个仇我会连本带利地帮你讨回来!”妻子流多少血,欧阳溯风就要对方还回三倍!
想长寿?
作梦!十八层地狱他可以送他们一程。
“嗯。”她轻轻一颔首。
取过了茶碗,司徒青青伸出白藕般细腕,怕疼的她想着要从哪里下刀子比较不疼……
“不是那里,是心头血。”余道生比着胸口。
“什么?!”
小夫妻俩还没出声,一旁的龙仲珽便脸色铁青的走上前。“你只说凤血,没说心头血。”从心头取血还能活吗?
他只想多活几年,而不是和国师、丞相府、景平侯府毫无转圆余地的决裂,少了他们的支持,他的太子之位铁定保不住。
余道生冷冷的嘲讽道:“太子莫忘了你的身体已经开始败坏,前不久才吐了一口血,若是你想保她,那就应了国师的预言,年不过二十五,这是你要的吗?”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龙仲珽握着拳,痛苦挣扎。
“她的血是好东西,不仅能延年益寿,还能治百病、祛百毒,殿下服用后有如脱去凡骨,自此不再有病痛缠身,像吃了灵丹妙药般通体舒畅,不用腆着脸求人。”余道生用太子此生最在意的事来激他。
心里的那把秤不住摇摆,龙仲珽感觉得到两道冷冽如刀的视线直盯着他,他知道是表弟的愤怒和痛责,但是……他想活下去呀!活着才能登上他梦寐以求的九龙宝座。
一会儿后,龙仲珽垂下眼道:“取吧。”
他谁也不看,他怕熬不住自己的良心。
“殿下,你真不顾你我的兄弟情义?”欧阳溯风暴怒。
龙仲珽幽幽回道:“行衍,本宫只是想多活几年的凡人。”此话也代表他最深的歉意。
“小侄女,别拖延了,快取出你的心头血,言府小姑娘可没你身子骨结实,怕是拖不了太久。”余道生笑得像吐着蛇信的毒蛇,不断的逼迫,眼中尽是猩红的光芒。
想到有可能会死,司徒青青不免害怕的往后一退,背靠着丈夫的胸膛,头一抬,眼中满是惊惧。
“阿溯,我会不会死?”她还没活够,也没做到一日真正的妻子,只会撒娇、胡闹,缠着阿溯让他带她去玩。
“别管他们谁死谁活,我带你走,生死我们都要在一起。”大不了拚得一死,鱼死网破,谁也得不到好处。
“我……”她眼眶一热,蓄满泪,在生死关头她才明白自己深爱着眼前的男子。“我不……不怕了,死就死,我爹是无所不能的国师,他一定能令我起死回生。”
说到国师,欧阳溯风的眼神出现一抹坚定。
“绝别情话说够了吧,该动手了。”余道生等不及了。
“催什么催,让我多喘口气会怎样,说不定这是我在人世间最后一口气了,身为师叔的人还这么小气,难怪样样不如我爹!”她不能怕吗?她只是天生凤命而不是多一颗熊胆。
又拿他和神人似的师兄相提并论,还将他眨到泥里,气笑的余道生将怒气发泄在言知非身上,他又给了她一刀,在大腿上,血流不止。“你就尽管喘气吧,我等得了,她不知等不等得了?”
“你……知非表姊……”司徒青青急得都哭了。
痛醒的言知非睁开迷离双眸,她听见抽噎的呜咽,努力想要看清楚究竟是谁在哭。
“青青……”你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
“知非表姊你等等,我马上救你。”刀子插入心窝会很痛吧?没关系,她可以忍住的……忍忍就过了。
救她?身子越来越虚弱的言知非原先不懂表妹的意思,直到她看见表妹逼表妹夫将剑尖没入她胸口,她大惊睁目。“住……住手,不可以,不可以……我……我不要你救……阻止她,世子,不要让她做……傻事……啊——”
余道生往她伤口狠狠一按,她痛到差点又昏了过去。
“阿溯,我信你,只有你才不忍心伤我,我爹会逆天,我师父也会逆天之术,他们不会不管我的……”
“青儿……”看着妻子嘴角颤抖的笑意,欧阳溯风红着眼将剑尖往前一送,避开心口半寸。
剑未拔,血量流得不快,但此时一道凄厉的凤鸣声响彻山崖,巨大无比的凤凰影从司徒青青的背后展翼而出,七彩斑斓的凤影越来越大,占据整片天际,一只、两只、三只……无数的鸟儿朝山崖上方聚集,万鸟齐鸣。
“快,快把剑拔出,取她的心头血,我要……”
余道生的狂喜喊声戛然而止,一张尖锐的长喙刺穿他大半个身体,轻轻一甩,就将他甩落谷底。
收回长喙的凤凰啄啄身上的羽毛,双翼大张,似要做起飞的动作,金色的阳光照出它美丽而高贵的凤身。
“凤凰,救救我表姊……”司徒青青气弱的嚅动唇片。
凤凰低头碰了碰她额头,仰起秀颈,凤眼流出两滴鲜红的血泪,像是有羽毛托着,轻飘飘的飘着,一滴落在言知非的小腹,一滴沁入她腿上的血口。
说也神奇,伤口还在,但血不流了,原本意识模糊的言知非仿佛吃了大补丹,眼神倏地清明,不用人扶也能站直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