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袭绿轻笑一声,却不回答,她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曝露自己的身分,免得被有心人当作威胁褚家爷孙俩的工具。
“赵副将,你与其关心这丫头的身分,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样打个胜仗,别老做个缩头乌龟守在营里不敢踏出去,像你这样的,能掌得起帅印吗?”
听到褚丰华的声音,原本对峙的两人同时转头看过去,汪袭绿是心中一颗大石放下,而赵修缘却只觉自己再次灰头土脸了一把,一张脸涨得通红。
赵修缘极力压抑脾气后,才恨恨地说道:“老将军若是要重掌帅印,末将自然不敢不听命,不过老将军可要想仔细了,若是这战事有一丝一毫的差池,别怪末将心狠,将褚家欺君枉上、延误战事的事情如实的向皇上禀报。”
汪袭绿看着赵修缘那自以为是的模样,真恨不得一把掐死他。
“老夫自会向皇上禀告一切。”褚丰华依旧气定神闲,完全不受威胁。
他为了皇朝,一生戎马,用尽了一生的心血,只希望国土安宁,百姓安居乐业,倒没想到那些安坐京城里的贵人竟为争储置皇朝的安危于不顾,这等狼子野心,便是万死而不能赎罪,他食君之禄,自该为君解忧,更何况此事还攸关那个臭小子的生死,他少不得要以自己的身分压压这个可疑之人。
两人对峙到最后,赵修缘终究败下阵来,阴恻恻的咬牙道:“末将就先祝老将军能旗开得胜,否则他日还朝,只怕没能让皇上开恩的理由了。”说完,他灰不溜丢的转身,又将不善的目光扫向了汪袭绿,又是这个该死的女人坏事,若是有机会,他定要将这个女人扔去做军妓,才能解了自己的心头之恨。
他恨恨的离去,他这还得让人快马加鞭的将消息带给三皇子,再给阿好提个醒,让她小心行事,并且告诉她褚靖南没死的消息,好让她有所准备。
望着他的背影,褚丰华摇了摇头,暗道他家那个大媳妇当真是没有一个身为主母该有的眼光,不但一意让这种心思不正的人做孙子的心腹,还放着如此上佳的媳妇不要,一心抬举自家侄女,完全就是鼠目寸光又无心胸之辈,这样的人的确不适合成为褚家的主母。
看来这回若有幸归朝,他也该出出手,不能再这样听之任之,要不然褚家总有一日会亡在她的鼠目寸光之中。
瞧着赵修缘狼狈的离去,汪袭绿浑身的斗志在转瞬间消失,若非紫云扶着,只怕她就要软倒在地了。
今日她们只是出其不意地靠着褚丰华的威势吓止了赵修缘,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可又能抑制他多久呢?
褚靖南……你到底在哪里?怎么不快点回来?
第8章(2)
“丫头,你害怕吗?”
这是褚丰华第二回问她这个问题了,她傻楞楞地望着满头白发的褚靖南,却依稀可见褚靖南的影子,其实褚靖南长得跟他祖父真的很像,连那通身的气势也很像。
望着神情严肃的褚丰华,汪袭绿再也无法佯装坚强,眼眶一红,泪珠儿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一般颗颗坠下。
“很怕……很怕……”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惊惧,当初离开他时,她只是不舍,但是并不害怕,可如今她却真的好怕他再也不回来。
明明那天她哭得昏天暗地时,他就说了既无休书,亦无和离书,就算死而复生,她依然是他的妻子,可他明明打算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做事,为什么都不告诉她?甚至留了“嫁妆”给她,该护着她一辈子的人,不该是他吗?一想到这里,她哭得更凶了。
褚丰华看着向来冷静自持的汪袭绿竟哭成了泪人儿,不免有些楞住了。
他从来不曾见过她这样软弱,就算当初她在褚家受尽冷遇,她依然挺直腰杆,从不在人前示弱,所以他也一直放任她自个儿成长,谁晓得,等到他知道她在褚家后院受尽委屈时,已经是她决心离去之时,他这才知道她这个孙媳妇多能忍——婆母刁难,小妾横行不尊,夫婿不敬不爱,她全都咬牙忍下。
“祖父,褚靖南在离去之前,把所有的私产都给了我,说若是他不能平安回来,就给我当嫁妆。”
打她踏出褚家那一刻起,她就从没想过要再嫁,更别说那日他曾对她剖白心迹,惹得她心思纷乱不已,他那句句掏心窝的话,说不让人心动是假的,毕竟他是她此生唯一动情的男人。
醒来后,她也想过了,当初他们都太年轻、太骄傲,谁也不肯放下自尊先往前走上一步,才会造成今日的结果,若他此番当真有心,便是她再试着往前靠一步,也无不可。
只是那可恶的人,偏偏只留下那些让人生气又忧心的话语,就消失得不见踪影了,让她的一颗心悬在了半空中,怎么也定不下来。
“那小子给你备嫁妆?”褚丰华感到难以置信。
“对啊,他将所有的私产都留给了我,说若是他回不来,便让我用这些当嫁妆,找个好男人嫁了。”汪袭绿忍不住在心里骂着,他到底在想什么啊?难不成他没听过曾经沧海难为水这句话吗?
“这个混小子,他这是怕他若有什么万一,你会傻得替他守一辈子啊!”褚靖南感叹不已的说道。
还以为这小子笨,不懂得怎么收拢女人的心,可如今瞧来倒是丁点也不笨,这招用得多高啊!瞧原本还不肯原谅他的绿丫头这会儿多感动、多伤心啊!
“祖父,我也不是那等见异思迁之辈,当初会诈死离开,只不过不想象我娘一样,争宠争了一辈子,却落寞的死在了后院,并非有了外心。”
“祖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其实祖父也很担心那小子的安危,可那小子这几年倒是成熟稳重多了,断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咱们只需要好好替他守着这军营,等他回来就可以了。”
“他真的会回来吗?”虽然褚丰华的话让汪袭绿的心定了定,不安却无法完全散去。
“自然会回来的,他不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既然敢深夜出袭,必然有着万全的计划,他们只要守着、等着就好。
“那咱们一起等他回来。”
“嗯。”
啧啧啧!
平常看着倒是不觉得,如今也不知怎地,江成玉愈瞧褚靖南苍白的脸,愈觉得他像一只狐狸,看起来奸诈得很。
其实在他夜探军营找表妹前,已先跟褚靖南见了面,褚靖南找上他时,他真没想到褚靖南竟肯这样以身犯险,瞧瞧这一个圈套着一个圈的,环环相扣,几乎找不到破碇,就是想逼出赵修缘的原形,还有他的同党,拿住他的罪证,便连平常最喜算计的他都忍不住佩服这连环计里头的精妙之处了。
江成玉瞧着褚靖南的眸光中,头一回出现了鄙夷以外的情绪,甚至还有点男人对男人的赏识。
只不过这厮也恁大胆的,为了欺敌耳目,硬生生的让人往他的胸膛射了一箭,然后便失足跌落山崖,那可是万丈高崖,若不是他被这家伙逼着事先在下面架了一张网,这家伙现在只怕就要粉身碎骨了。
“三表哥,明日粮草有问题吗?要借兵的事,你和平北王说成了没?还有,绿儿怎么样?她还好吗?”
虽然他们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但为了取信于人,褚靖南确实伤得不轻,但这才刚醒来呢,就忙不迭地关心着明天的粮草布置还有汪袭绿的情况,江成玉这才终于相信这个男人是动了真心的。
“哼!”面对褚靖南的询问,江成玉冷哼一声。
要在短短三天的时间之内搜罗到这些三十万石的粮草,对一般人来说的确可能是个问题,但对江成玉来说,褚靖南的问题绝对是个污辱,这两年他专挑既富且贵的人医治疑难杂症,可不是白费工夫的。
江成玉相当不悦的道:“喊得那么亲热做啥?别以为这件事我是为你办的,我对你们褚家会不会被抄家一点儿也不关心,若非绿丫头不愿看到你们家出事,我才不为你这种害苦绿丫头的男人做事!”
这么辛辣又直言不讳的说话方式,说实话褚靖南还是头一回见着,但奇异的是,他竟然没有半点被冒犯的感觉,反而觉得挺不赖的,他想,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吧!
因为认清了自己深爱着汪袭绿,所以对她在乎的人也愿意多加包容。
“难不成你不是绿儿的表哥吗?可我明明记得是啊……”褚靖南故作不解地问道,那无赖的模样倒让江成玉有些傻眼。
“我当然是她的表哥,但我不是你的表哥,你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江成玉气急败坏的说道。
“怎么会没关系呢?我和绿儿又没和离,她自然还是我的妻子,我妻子的表哥自然也是我的表哥。”
听着他那弯来绕去的说法,江成玉整个傻了,楞楞的看着他,心中的厌恶竟不知不觉减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