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如花对上美丽又笑容可掏的容如荷,心下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这个大姊姊果然心机手段了得,短短几句亲热的话就将她陷入被动局面。
都说了三姊姊是心直嘴快没有阴私想头,她若是说了做了什么,就是主动惹她……
她闭了闭眼,只是怯怯对容如荷一笑,笑容腼眺,却也没有顺着意思过去坐下。
好似一拳捶进了棉花里,容如荷眸光一闪,不禁暗叹——就这玲珑心眼儿,向来直来直往的亲妹又如何比得过?
“老祖宗和姊姊对小九的心,小九很是明白感激的。”容如花柔声开口,还是朝容太夫人那头亲近了些,并且自袖底取出了一只绣工配色出神入化的精致荷包,双手呈上。“老祖宗大寿,小九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能孝敬,可喜前两年曾幸得冠玉侯府上的神医青睐,给了小九一个养身的上好方子,小九不敢自专,今日便借花献佛,还望老祖宗日后用了,能身轻体健平安康泰长命百岁。”
容太夫人一听是冠玉侯府神医所赠的方子,眼睛不自禁都亮了,乐得合不拢嘴。“好孩子,祖母还以为你只是嘴甜哄我呢,没料想今儿竟送了祖母这么大的孝心,呵呵呵呵……小九能得神医赠这方子,可见得你将来也是个有大福气的呀,好极好极。”
不说伯夫人和容如兰震惊,就连容如荷也有一瞬的惊异之色。
冠玉侯府的赵神医可是连皇帝和太后都佩服看重的第一医者,不说旁的,就说太后至今七十古稀高寿,容颜看着却只有五十模样,听说就是用了赵神医的养身圣方。
容如荷心念一动,对着容如花笑得越发灿烂,也亲切了三分。“好妹妹,没想到妹妹竟有这般造化,唉,想来这也是老天爷怜惜妹妹,特意给妹妹的好福分……不过谢天谢地,你总算得以归家,别怕,将来万事都有姊姊呢,姊姊……们日后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大姊姊真好,”容如花面露感激欢喜之色,对着她羞涩一笑。“小九知道了。”
“大姊姊!”容如兰又嫉妒又气恼,猛地站了起来。“你今儿是非要抬举这个贱人了?”
“你说谁是贱人?”
一个清朗好听的男声破空而来。
容如花心一松,杏眼霎时光彩耀人,满满都是欢快温暖之色。
阿琅哥哥来了!
第9章(1)
颛顼高阳氏有画影剑,腾空剑。若四方有兵,此剑飞赴,指其方则克。未用时在匣中,常如龙虎啸吟。
——李承勋《名剑记》
全场震动……
不只身长玉立、清俊漂亮的冠玉侯来了,同来的居然还有宛若谪仙飘逸俊美的当朝太子,平庆伯府这是撞了大运还是倒了大霉?
容如花极力压抑几乎喷薄而出的喜悦恋慕激动,她巧妙地在众人震惊之际,悄悄地站到了容太夫人身边,及时搀扶起了老祖宗前去向太子行大礼。
平庆伯爷和伯夫人也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惊吓,有些发懵,倒是容如荷迅速回过神来,笑意吟吟且礼仪完美地领着众人齐齐下拜。
“参见太子千岁。请侯爷安。”
皇子侧妃品级是正三品,可冠玉侯是超一品,再加上有贵为长公主与大将军的父母,对他荣宠有加的皇帝亲舅,就连太子也视这个表弟胜过亲手足,这林林总总下来,计环琅这么一站,就远远甩脱了容如荷一万头马身。
“都平身吧。”太子笑得好不清风明月迷煞人也,直令众人如沐春风。“尤其是老太太,今儿是您的大寿,孤来讨一杯寿酒喝,您若客气太过,孤又如何好意思?”
“太子殿下厚恩赏脸,老身真是……真是受宠若惊啊!”容太夫人又惊又喜,颤巍巍地道。
伯爷也凑了过来,正想说些什么,伯夫人已然命人端来了金榻置于上首,太子也从善如流地端坐了下来。
计环琅老实不客气地坐在太子大兄身边,看着众人重新落坐,清朗嗓音又闲闲地响起,重复问道:“郑指挥使夫人,你刚刚说谁是贱人哪?”
容家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容如荷柳眉蹙了蹙,却也不敢在明面上顶撞太子和冠玉侯,清了清喉咙笑着开口。
“侯爷——”
“容侧妃,本侯问你了吗?”
容如荷娇容当场变色。
“噗!”太子没憋住,得来了表弟一记恶狠狠的大白眼。“呃,喝茶,喝茶。”
太子今天说好是来给表弟心爱的小九助阵,但他其实就是纯粹来看戏的。
有这护短护得人神共愤的表弟在,这小九哪里能受得到半根毛的委屈啊?
容如兰见自家大姊姊都被扫了脸,更不敢说话了,瑟缩不安地躲到了伯夫人身后。
“本妃怎么说也是堂堂皇子侧妃,岂容侯爷轻慢?”容如荷也硬气了起来,神情冷肃高傲地指责道:“以国礼论,我是郡王侧妃,以家礼论,侯爷还得唤我一声五表嫂,侯爷却是傲慢无礼至此,难道就不怕郡王为我上奏一本,向父皇讨个公道吗?”
伯夫人露出了一丝笑意,容如兰也松了好大一口气,伯爷偷偷看了这个又看了那个,还是闷不吭声,就怕被殃及池鱼。
容太夫人脸色有些紧绷忐忑,容如花握着老人家的手,明白地感觉到其中的汗湿冰冷。
她暗暗一叹,伯府还是有明白人的,只可惜……
“……”计环琅想了想,也没有回答容如荷的厉声质问,而是转向太子,摸摸下巴问:“大兄,弟弟是不是应该怕一下?”
“咳咳咳……”太子被一口茶呛到了。
贵客中有人忍不住喷笑了出来,容如花则是偷偷嗔了计环琅一眼。
——哥哥你打脸打得太啪啪响了。
计环琅接收到容如花的眼色,漂亮得没天没良的玉脸顿时眉开眼笑,只 差没有大刺刺地对她眨起眼睛了。
太子则是在一旁翻了个白眼。
……这冷艳高贵的表弟自从得了小九之后,画风就开始走偏得十万八千里远了,真叫人甚叹啊甚叹。
就在他们悄悄打着眉眼官司时,容如荷的脸色却已经不是难看可以形容,而是又红又黑又白,简直打翻酱摊子成了一片花花绿绿。
在丰郡王府受宠横行多年,她几时受过这样的屈辱?
“呜呜呜……”容如荷恨极,心念霎时一转,委屈地以袖遮面呜呜咽咽了起来。“好,好,这就是我们爷敬爱有加的太子兄长和好表弟呢,居然趁着他不在就光明正大地欺凌起了他的妻妾……罢了罢了,只怪我们人微言轻,这都是我们丰郡王府的命……”
太子慵懒闲适的眸光冷厉一闪,计环琅凤眼也微微挑高了。
老五家这个女人果然不是寻常角色,能硬能软,演技高超,心眼也动得奇快,也难怪这几年丰郡王府的势力蔓延得这么快了。
要真按照她这么委屈一哭的架式衍生下去,说不定局面还真就被她翻转了开来,他和太子反倒落了欺压弟妇兄嫂的恶名……
嗤,那也要他和太子肯才行哪!
计环琅嘴角微微上扬,正要开口,却见他心爱的容如花轻轻扯了容太夫人的袖子,脸上堆满忧心关怀之色。
“老祖宗,您快劝劝大姊姊吧,今儿正逢您大寿,难得太子殿下前来为您贺寿,大姊姊这样难过泣诉……万一让人误会了大姊姊有意离间太子与郡王之间的兄弟情谊,该如何是好?就是您的寿宴上,回府向您祝寿的大孙女儿啼哭不已,不管是不是真受了委屈,传出去也对您老人家的清誉慈名有碍呀!”
容太夫人被这么一提醒,心下顿时大大敞亮——没错,不管平庆伯府是不是暗地里站队了,明面上又如何能对堂堂一国太子无礼?由着大孙女捅开了这层遮掩的纱绢?
“对对对,好孩子快别哭了,太子和侯爷没有旁的意思,这都是话赶话来的。”
容太夫人赶紧上前握着大孙女的手,警告地盯了她一眼,也是安抚地道:“祖母知道你也不是有心的,唉,总之都是你一片爱妹之心太过,又替你那不懂事的三妹妹出头……兰儿,还不快快给太子殿下和侯爷及你大姊姊赔罪?”
伯夫人心一紧,感觉到身后小女儿的畏惧与愤恨,可事已至此,也只能牺牲了这个小女儿的脸面……无论如何,丰郡王和太子的“情分”不能毁了,大女儿在郡王府的地位也不能受到动摇。
心疼地将身后的小女儿推出来,伯夫人美目宛若冰霜地直勾勾盯向那个间接导致这一切祸事发生的灾星——
容如花!
容如花后颈寒毛直竖,往日阴霾梦魇仿佛又笼罩而来,只不过这一次她眸光坦然地迎视平庆伯夫人的狠戾眼神。
伯夫人反倒有些惊骇不安了起来……这个小贱人,莫非真得了冠玉侯府做倚仗不成?
可,这怎么可能,又怎么可以?
“母亲……祖母……你们……”容如兰都要疯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严厉的祖母和眼神闪烁逃避的母亲,“大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