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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那狗官辛清风既然早有心要诬陷,唯一能救人的手段便只有银子。她们送上的那一点银两,也不过只能让梅非凡少受点苦罢了。

  逼不得已,她回头去求了夏侯昌——那个一直在等她开口的男人。

  她开口的时间太迟,梅非凡那时已被送到海牢上服刑。所以,后头才会有那番让密使到无名岛救梅非凡的举动——因为夏侯昌既答应过她要找到人,便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承诺。

  如今,梅非凡平安回来。而她——

  却再度回到了夏侯昌身边。

  “你究竟为我做了什么?我该用什么回报你?”梅非凡用衣袖拭去她的泪水,心疼地拍拍她的肩膀。

  “你给我站好,让我用锅子打到过瘾。”东方荷瞪她一眼,豆大的泪水仍然不停地滑下眼眶。

  “那可不妙。”梅非凡摇摇头,转身便往前方街道跑去。

  “给我站住!”东方荷一拔腿,立刻追上梅非凡的身后。

  “公子、东方姊姊,等等我啊……”喜鹊小脸皱成包子状,才跑了两步,又想起身后还有一个新买来的独孤兰君,连忙走到他的身边待着,可目光却是看着前方,嘴里兀自嘀嘀咕咕地说:“公子和姊姊怎么老爱跑跑跳跳、追追打打啊……”独孤兰君听着喜鹊的咕哝,目光却是看向前方梅非凡的背影——

  “她”没变,依然是白梅般细致肌肤。依旧是那张气质远胜于美貌的脸庞。只是那对比常人更亮的黑眸里,如今有了恐惧、写满了担忧。

  她不该记挂过去及眼前所看的一切苦难。因为那无济于事,不过是徒然招苦罢了!

  独孤兰君双唇一抿,脚步飞也似地快了起来。

  “你这人怎么走这么快啊……你这身子不能这么走的!”喜鹊一把抱住独孤兰君的手臂。

  独孤兰君瞥她一眼,眉头一皱。

  “放手。”他这一喝,神情冷肃、语气威厉,加上因为过度瘦削而显得极端骇人的脸孔,让喜鹊吓得连打了几个寒颤。

  好恐怖好恐怖,他究竟是人还是骨头啊?她蓦地松手,头上两条红绳辫子又是一阵乱晃。

  “我不是故意要抱你,只是你这身子……你走慢一点啊!”喜鹊跺了下脚,立刻跟了上去。

  此时,一辆双轮小车飞快驶到他们面前。

  “前面的梅公子为你们雇了车,让两位坐。”拉车的人说道。

  独孤兰君心窝一暖,小心翼翼地上了车,颤抖的双腿及走路时关节所发出的吱嘎声,让喜鹊在一旁看得胆颤心惊,一会儿伸手搀他、一会儿又替他拉拢披风,像在照顾小孩一样。

  “梅公子请两位一块上车。”拉车的人说。

  “我很能走的,不用不用。”喜鹊连连摇头,怕车子一个颠簸,万一她压断了这个独孤兰君的骨头。她拿什么赔啊!

  “就叫你们两个一块上车啦!”拉车的人不耐烦地说。

  “上车。”独孤兰君低喝一声。

  喜鹊惊讶地抬头,忘了要害怕而与独孤兰君对上眼。

  那眼——美丽剔透得如黑水晶,让人一望便要失神。如果不是这么瘦,应该是一张极美丽的脸孔吧?

  喜鹊怔怔地上了车,木头一样地坐在独孤兰君身边,目光却仍然没法子从他脸上移开。

  “看前面。”独孤兰君双唇一抿,面皮一绷紧,头骨形状就更加明显了。

  喜鹊倒抽一口气,这才想起要害怕,连忙把目光投向前方,还互握着手免得自己颤抖得太厉害。

  梅公子不久前从无名岛回来后,就不对劲,一天到晚往拍卖场里钻也就算了,为什么还买回了这么一个男人?难道是怕她们武艺不够,想靠他吓跑恶徒吗?

  喜鹊牙齿打着颤,身子坐得直挺挺,只希望天不要黑得太快,梅公子和东方姊姊快点回来,否则——

  她真的会吓到想逃走啊。

  月色初上时分,梅非凡一行四人进了城,找了间客栈,要了两间客房。

  独孤兰君一看到床榻,咚地一声便倒了下去。

  喜鹊第一个冲到他身边,手忙脚乱地又碰他的脉又摸他的脸,急到不知如何是好。

  “他昏倒了?会不会死啊!要不要找大夫?”喜鹊紧张地转着圈。

  “你再摸下去,就要和他成亲了。”梅非凡笑着说。

  梅非凡递过皮壶让喜鹊喂他喝水,伸手替他把了下脉——脉象虚弱到微不可探,但她知道他只要经过一夜的调息,生命迹象便又会迅速恢复。

  她还记得他有回闭关修行十天不吃不喝,一出闭关山洞,便倒了下去。

  所有大夫都说他只一息尚存,只有她坚持不让人给他灌汤药,只找了间清房间,让他睡了三天三夜。

  他是神官,拥有与一般人不同的特殊体质。

  “他不过是极度疲惫,休息几日即可。”梅非凡说。

  “那也得喂他吃点东西啊,他瘦得不成人形。”喜鹊不觉地握着他的手,替他取暖。

  “你这么着急,又对着他又碰又摸的,是想以身相许吗?”梅非凡知道喜鹊向来怜弱,却还是忍不住揶揄地说道。

  “公子!”喜鹊大叫一声,急忙缩回手。

  独孤兰君皱了下眉,像是不满意手里的温暖被带走,竟眼也不抬地又把喜鹊的手拉回来贴在脸颊。

  喜鹊呆住,梅非凡则是大笑出声到眼眶噙泪。

  以往她便是这样替他暖手的,这男人没忘记这样的动作,但他们却再也不是当年的他们了。

  “公子来替他暖好了,你们都是男人!”喜鹊红着脸,忘了什么主仆之分,一把拉过梅非凡的手塞到独孤兰君的手里。

  方才去打点餐食,现在才进门的东方荷,一看到这一幕,立刻招呼喜鹊说道:“咱们先回房盥洗吧。”

  “东方,我一直忘了多谢你的大力相助。”梅非凡说。

  “夏侯昌明日便会派马车来,等着你亲自去道谢。”东方荷笑容带着几分恍惚地说道。

  自从到东罗罗国与梅非凡会合后,她已超过一个半月不曾见到他了。只是,光是想到要见他这事,心头就针般刺痛着。

  “想”,是无庸置疑的。可一“见”了,就不免想起这段时日里,他冷凉的身子又亲近了谁。

  “难为你了。”梅非凡紧握了下东方荷的手,不知道自己能如何报答她。

  稍早,她俩单独在林间一席谈话之后,她已从东方荷那里知情了一切——

  “不怪你,是我自愿的。”东方荷扯动了下嘴唇,低头挽起喜鹊的手,默然地走出房外。

  “东方姊姊,你有什么伤心事吗?是不是那个叫夏侯昌的人又欺负你了?”东方荷才关上门,这一路总跟着她的喜鹊便巴住她手臂,一脸着急地问。

  “他欺负我的话,你打算怎么办?”东方荷好笑地看着其实胆小的喜鹊。

  “我拼着被吓死的危险,也要替你出气,找他理论去……”

  梅非凡听着东方荷和喜鹊的声音逐渐远去,她低头看着躺在榻上的独孤兰君,心痛到她甚至必须压住胸口,免得痛呼出声。

  痛,是为了他这一身的憔悴,是为了天下如今的苦痛、是为了再也回不去的一切、也为了轩辕啸。

  她做错了什么,事情为何会走到今日的局面?她知道有些事不该自责,毕竟现任凤皇罗艳弑君篡位的野心,不该算在她头上。但——她就是不免会想,若她观察力再敏锐一些的话……

  梅非凡就这么痴痴地望着独孤兰君,看着他的面色随着时间的过去而愈来愈有血色。他到底是几天几夜没睡,才能把他自己折磨成这副连鬼都不如的样子?

  “独孤兰君。”她唤着他的新名字。

  兰是他最爱的花,孤独则是他给他自已的宿命啊。她还惦着他,所以取名他曾夸赞过她的“非凡”二字,但他却是决心不来找她了。

  “不!”独孤兰君蓦地抓紧她的手,突然睁开眼。

  “怎么了?作了恶梦吗?”梅非凡取过热茶递到他手里。

  他啜了一口热茶,便不再多饮,只是倚着床壁,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为什么这样对你自己?”她拧眉问道。

  “为了赎罪。”他面无表情地说。

  “赎什么罪?”她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我不该为了要和你相守而撒了谎,我该为这些年来死去的人命负责。”他眼也不眨,只是掀动着双唇说道。

  梅非凡不能置信地摇着头,蓦打了个冷颤。

  “你……说了什么谎?”她用力抱紧双臂,哑声说道。

  “你十二岁那年,原本该和北荻国二王爷的两个儿子其中之一订亲。但我嫉妒,不想你属于别的男人,所以编派了那对兄弟会让北荻国亡国的预言。”他的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不……你不会……”梅非凡脸色惨白地后退了一步,昏眩到甚至必须用手扶住一旁墙壁。

  “我会。”他说。

  “但你从不曾说谎啊……一定是你的预言错误了,对吗?”她不敢相信那个改变了所有人命运的预言,居然是假的。轩辕啸何其无辜,被灭家的北荻二王爷一门又何其无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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