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辰天听到舒恩羽的话,脸色沉了下来,他闺女肯定是生来克他的,“食不言、寝不语乃嵘郡王府家规。”
“可笑!你自己方才说的话也不少。”舒恩羽不客气的表达自己的立场,“再说嵘郡王府家规可跟我没关系,我不是嵘郡王府的人,我跟我娘亲——都是姓舒的。”
萧瑀对舒恩羽最佩服的一点,就是她压根不把严辰天的威严看在眼里,明明是血缘至亲,偏偏像结了八百辈子的仇似的,都不能好好说句话。看了看严辰天的脸色,萧瑀忍不住咕哝,“月妹妹,你少说几句。”
“瑀哥哥,你不公平,怎么总叫我少说几句,而不是叫他——”
“恩羽。”
听娘亲出声了,舒恩羽嘴一抿,就算再不甘愿也只能闭上嘴。
舒云乔的目光在同样神色不善的父女俩身上徘徊,不由在心中叹息,轻声开口,“王爷,恩羽——”
“凌月。”
舒云乔被打断,微楞了一下,知道他不满自己将女儿改名换姓,不想惹恼他,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凌月还小不懂事,这几日跟着王爷,行为难免有所冒犯,不如今日就让她回妾身身边好好教导可好?”
“好。”严辰天迅速的答应。
他答应得太容易,令舒云乔有些惊讶,要知道说服严辰天向来不是件简单的事,就连舒恩羽都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得一时说不出话。
“我还饿。”
舒云乔回过神,立刻夹了块鱼肉,仔细的剔了刺之后,才喂入严辰天的口中。
看着自己的爹被娘亲伺候得一脸满足的模样,没有面对自己时的针锋相对,舒恩羽不禁疑惑的眯起了眼,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爹这几日派人拘着自己,现在却突然愿意放她回来?她真看不透这个男人。
“舒舒,”严辰天像是想起什么似,语气有点撒娇的道:“我今天想吃莲子糕。”
“好,虽已过盛夏,但福满楼应该还有些莲子,”舒云乔柔声说道:“回头我去厨房找找。”
严辰天一笑,张口吃着她喂来的鱼肉。
舒恩羽看着自己的爹娘互动,彻底懵了。
“你快吃吧!”萧瑀将筷子塞进看得发傻的舒恩羽手里,压低声音道:“你爹都快给你瞧出个窟窿了。我之前就听我娘说过,你娘就是这么把你爹当孩子照顾,才使得我舅父多年无法忘怀,对你娘死心塌地到根本离不开她。”
“笑话!”舒恩羽回过神,没好气的看了萧瑀一眼,“瑀哥哥,我才是我娘亲的孩子。”要照顾也应该是照顾她。
“我知道,你当然是你娘的孩子,还是独一无二的。”萧瑀识趣的认同。还真是绝了,女儿跟自己的爹吃醋,不过更绝的是当老子的跟女儿抢娘亲,“你快点吃,速度再慢点,东西都要给小胖子给吃光了。”
舒恩羽一瞧,这才注意到纪修齐毫不客气的一个人吃着两只鸡腿,一张小嘴油汪汪的。
“吃慢点。”舒恩羽不怕他多吃,只怕他噎着,“没人跟你抢。”
看着舒恩羽细心照料着纪修齐,那模样就同舒云乔照顾严辰天般,萧瑀的目光来回的看着眼前的四人,都快被闪瞎了眼,心中感叹怎么自己小时候就没这么好的运气,遇到个姊姊照顾自个儿。
以冉伊雪向来恩怨分明的性子,要她出手医治严辰天的双眸,只有两个字——没门!就算知道严辰天是因为双眼失明才没认出舒云乔母女,她对他还是生不出好感。
只是看在舒云乔的面子上,她就算不愿,也只能勉为其难地来瞧个一眼。
秋意渐浓,凉意渐至,纪二嫂命人准备了上好的毛尖茶,让严辰天在福满楼后方的亭子里等待冉伊雪的同时细细品尝。
冉伊雪远远就看到他一身青色长袍,神色自若的坐在亭子内,而舒云乔则坐在一旁慢条斯理的替他煮茶,桌上还摆着新做的莲子糕,他脸上的表情依然不多,但明显看出了不同,显得有些得意、有些满足……进亭子后,冉伊雪不客气的坐下来,看了看四周,随口问道:“怎么不见恩羽?”
“恩羽用完膳便跟萧瑀去了县衙,协助处理县侯府的命案。”舒云乔回道。
“你还真放心让她去县衙。”想起吕大人,冉伊雪一肚子的火气还没消。
舒云乔的目光似有若无的瞟了严辰天一眼,冉伊雪立刻会意,看来是这个男人开口要舒恩羽去县衙的,她不悦的说道:“王爷还真不怕吕大人趁机找恩羽麻烦。”
“凌月。”
“什么?”冉伊雪微楞。
“这里没什么恩羽,只有凌月,严凌月。”
冉伊雪嗤了一声,“就我所知,恩羽并不喜欢被人叫凌月。”
“她的喜好,我不管。”严辰天淡然的口气没得商量,“我的女儿,就叫严凌月。”
瞧瞧这脾气!冉伊雪忍不住看着舒云乔,扮了个鬼脸。
舒云乔见冉伊雪俏皮的样子,忍不住浅浅一笑,倒了杯茶放到了冉伊雪面前,这才又斟了一杯给严辰天,知道他看不见,她小心翼翼的将茶送到他的嘴边,不忘提醒他茶烫口。
冉伊雪微眨了下眼,她家小胖子若是看了可得羡慕死了,从齐哥儿三岁起,她就要他自个儿吃饭,偶尔小胖子会趁她不在,撒着娇要舒云乔或舒恩羽喂,没想到眼前这个大男人比个孩子还要孩子气,被人照顾竟然一副理所当然样。
“看来王爷是真不把恩羽给放在心上,吕大人就怕找不到恩羽的错处,王爷倒好,直接把人送到他面前。”
“有萧瑀在。”严辰天知道萧瑀极其护短,只要有他在,绝不会让女儿有一丝委屈。
“王爷还真是了不起,凡事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只是王爷在刑部多年,难道不知这世上没什么绝对,若是算错了一步,可会令自己后悔莫及。”
严辰天听出冉伊雪的嘲弄,他也没费心思与她做口舌之争,只问道:“我的双眼如何?”
冉伊雪意兴阑珊地挑了下眉,“不知王爷的双眼何时失明?”
“去年。”严辰天的回答简洁有力。
一旁的唐越连忙补充,“去年王爷为了查案,连夜出城,不小心从马上坠下,醒来就无法视物。”
第八章 失明的原因(2)
为查案而失明……冉伊雪的嘴一撇,好吧!虽然称不上好夫君、好父亲,但至少是个好官。
“看来是因脑部重创导致失明,王爷可有请大夫瞧过?”
“自然是有。”说话的依然是唐越,“圣上特令宝庆王亲自医治。”
宝庆王?!冉伊雪挑了下眉,“这人我略有耳闻,他似乎是当今圣上跟前的大红人,医术了得。他都治不好,看来我也没法子。”
唐越闻言,目光有些迟疑的看着严辰天,有些话实在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那日王爷连夜出城,是因为突然看到底下人送来的情报,上头写着死者有着异于常人的白发与白皮肤,是个罕见的白子,当时王爷立刻抛下一切赶去城外的义庄查看,却因太过匆忙而坠马。
等王爷醒来,最先在意的不是眼睛不能视物,而是确定死者身分,直到肯定不是“严凌月”,才真正的松了口气。但只有靠得近的他看出王爷松口气之余,还有更多多年寻人未果的失落,之后王爷拒绝有玉面神医之称的宝庆王医治,并以双眼不便为由避居嵘郡王府,不见旁人,除非有棘手的案子,不然这半年鲜少看他出手。
严辰天伸出手,淡淡的开口,“我信得过冉大夫。”
冉伊雪又挑了下眉,这信任实在太过沉重,毕竟她称不上喜欢这男人。她将手搭在严辰天伸出的手腕上,细细的诊察了一番,他会双眼失明是脑部有瘀血所致,待清除瘀血后,恢复视力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她收回手,“我没把握定能医治好王爷,只是若王爷信得过我,让我施针试试,不过施针的部位会有点疼,不知王爷受不受得住?”
一旁的舒云乔听出了一丝不对劲,对冉伊雪轻摇了下头。
冉伊雪仿佛未见,径自说道:“王爷意下如何?”
“动手吧!”严辰天今日会开口让冉伊雪来瞧他的双眼,并不指望她真有什么能耐,是因为这人是舒云乔的异姓姊妹,舒云乔很重视此人,且这些年母女俩都是由她照料,此女只是个平凡的走方大夫,但以她一介女流,能四处游历,还能将人藏得密不透风,绝不简单。
当冉伊雪在严辰天的虎口扎下第一针时,他收回神游的心思,眉头微皱,感到一股椎心的疼。
“王爷可还承受得住?”冉伊雪心头得意,下手又重了几分。
他敏锐的察觉冉伊雪口气中那股似有若无的淡淡笑意,“虽承受得住,只不过冉大夫看来是个蒙古大夫。”
听到这句话,冉伊雪一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