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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页

 

  ……打倒他?

  她还真有脸了!

  南明烈硬肘往内陡拐,阔袖大挥,呼息间便将形势逆转。

  她哀哀叫,叫得有些作戏似,很容易就能听出,然关心则乱啊,还是成功唬哧了那个在意她的人。

  感觉身上禁锢略松弛,她抓住机会再一次造乱犯上,完完全全就是以“打倒师父”为第一要务。

  这一回南明烈下手重些,啪啪啪三五下,招招俐落不留情面。

  待丝雪霖终于肯消停,她人是以狗吃屎般的难看姿势被师父制在地上。

  她气喘吁吁趴着,膝窝被师父的单膝压得好疼,这时她却不喊痛了,调头往后看,那眸光……仿佛此生已无所恋,非常之可怜。

  “师父你……你真要把阿霖的双腿打断吗?”

  她又使什么招?!

  南明烈真觉这孩子越大越难对付。

  她生得本就貌美,鼻唇精致,眉目带英气,此刻瞳底跳窜的小火似裹在水里,哀哀切切的,像在怨他……怨他心狠。

  他是心狠吗?!要真能狠心待她就好了!

  那眸光真令他有些招架不住。

  撇开脸,他放手正欲起身,甫得到松懈的姑娘骤然挺腰、窜起、扑至——

  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但丝雪霖这一次不动武,而是哀兵姿态使到极致。

  她扑进亲王师父怀里,两条藕臂圈缠他颈项,小脸紧贴他颈侧和耳畔。

  “师父我会听话的……”她哭嚷。

  掉眼泪的是笨蛋,但她在师父面前实在当了太多次笨蛋,也只在师父一人面前当笨蛋,想哭就哭,不想忍。

  “你现下这般是听话吗?”南明烈盘坐在地,又气又无奈。

  “我听话啊,师父让我跟着,我就听话啊……呜呜……我不要……不要离开你……”她哭得不依不饶,都想钻进他血肉里似。

  这四年光景,他们俩不曾一日或离。

  南明烈是知晓她对他的依恋,那种对待亲人般深刻的感情,常使生于皇家、性情偏冷的他感到奇异,但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排斥……不排斥,甚至还颇享受,这样被人真心实意喜欢着的感觉。

  只是化身成牛皮糖死缠烂打兼使哭招的她,他实在是……着实是……

  没辙了。

  “要跟本王去东海,可以。”闹成这样,留她一个在京畿如何放心?

  闻言,泪湿的脸蛋倏地抬起,她十指还揪着他背后衣料。

  南明烈再道:“你必须跟本王约法三章,既说不离开我,就得老老实实跟着。”

  “好!”丝雪霖用力点头,终于破涕为笑。

  “去到东海,一切听本王安排,若情势真危急,本王要你走,你必得遵从。”

  “好!”再次狠狠点头,应得痛快潇洒。

  眼下他定下任何条件,她只会应好,他难道还不了解她吗?

  南明烈按住她肩膀,将她推开一小段距离,专注看她——

  “届时若然不从,毁了你今日的承诺,那本王与你之间的师徒情分便是到了头,从此只当陌路,可否?”

  “师父!”丝雪霖凶狠地瞪大眼睛。

  “可否?”他沉声再问。

  她抿抿嘴,又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却知这已然是师父的底线。

  “嗯……”她点点头,泪珠跟着大颗、大颗滚落,想到他说的“师徒情分到了头”、“从此只当陌路”的话……光想就痛到不行。

  第4章(2)

  ……还哭?

  她这招数只晓得拿来对付他,每每令他心志受到极大摧折。

  暗暗叹了口气,他终是将她拉回怀里,大掌抚着她的背心轻拍了拍。

  “师父……”她食髓知味般紧紧搂他的腰。

  他没应声,鼻中嗅到女儿家独有的馨香,心头不禁震了震,模糊思忖——

  孩子当真大了呀。

  似乎……不好再如以往那般任由她亲近搂抱……

  两个月后——

  天南王朝的东海战事终于迎来一场胜利。

  战事规模并不大,算是让重新统整过的望衡军小试身手,水陆两军完成一次极佳的配合,奇袭东黎国靠近天南朝沿海的一个水上城塞。

  望衡地方的百姓因这场胜仗欢欣鼓舞,尤其是城内的富家员外和拥有城外庄园的乡绅地主们,之前当真担惊受怕,朝廷水陆两军频出状况,怎么打怎么败,地方干脆自组民团,无奈敌不过那些摸上岸的倭人凶残剽悍,能保住性命已是大幸,实管不了那些家产。

  幸得远在京畿的皇帝老爷够机伶,知道得把当初一手带出十二万望衡军的烈亲王爷迅速调回来,而外貌斯文、清俊无端的亲王一来就开锄,砍了两名将领的脑袋,还留着几颗项上人头没砍,允那些人戴罪立功、将功补过,短短几日便将军纪重整而起。

  胜了这样一场,心中大石到底轻放不少,不欢快欢快怎成?

  今晚,望衡的地方官员与富家老爷们设宴恭请烈亲王大驾。

  烈亲王与民同欢,非常赏脸。

  他卸下督军轻甲和配剑,换上一袭月牙白华服,腰坠着一块红丝云纹玉环,束发戴珠冠,俨然一副赋闲京畿话风流的模样。

  庆功宴席上可谓热闹滚滚,溜须拍马的话说不尽、听不完,词儿还不会重复那叫本事,而既有佳肴美酒在前,没有美人相伴如何可以?

  美之物人人爱,何况是美人?

  但丝雪霖很不爱。

  非常非常、十二万分,不爱。

  怕再继续待着,她会怒火中烧到克制不住,届时这摆满吃食和美酒的雕花木桌真会遭她徒手掀翻,那大伙儿可就难看了。

  摆宴的地方是城里某个员外老爷的大宅第,她起身从宴席上跑开,一直跑到园内一座人工湖边才止步,靠在造景用的大石块上喘息。

  来到东海之境,她答应不离开师父,要老老实实跟着,今夜的宴请她自然也跟来当师父的贴身随从,但师父他……他怎么可以……

  那群舞姬妖妖娆娆跳完舞,一个个往那些胖老爷身边蹭也就算了,做什么蹭过来师父身边,一蹭还蹭来三个,她才稍稍傻住,人就被挤到旁边去。

  师父身边岂容他人作乱?!

  她稳住脚步才想冲过去将那三名舞姬挤开,却见师父一身闲适姿态,根本不觉被冒犯,还……还挺享受似。

  可恶!

  到底谁可恶?是那群胖老爷可恶?抑或舞姬们可恶?还是师父最可恶?她一时间都搞不懂了,只晓得气极怒极。

  湖上突然袭来夜风,风里水气甚重,凉得她面上一凛,背脊陡颤。

  蓦然间顿悟过来!

  她笨啊!笨蛋笨蛋!怎么可以把师父留在那里,自个儿却冲出来?

  看不惯就动手,一个个把人撵开,看师父有什么好说的!

  足下一旋,甫转身,竟见那月牙白的高大身影也来到湖边,离她仅五步之距。

  南明烈神色温和问:“跑来这里想什么?本王走近了都没能察觉。”

  丝雪霖鼓着两颊,鼻翼微歙,唇瓣倔强抿成一直线。

  “又闹什么脾气?”他朝她再走近两步。

  “才没闹!”她跺了一脚。“闹的是那个李知府和刘县官,再加那几个胖员外!”

  她贴在身侧的两手握成拳头,豁出去般低嚷——

  “眼下不过小胜一仗就办起什么庆功宴,此役之所以得胜,最大关键在水上奇袭,我为攻,敌为守,咱们占了主动与机动之利,但要是战事反转,变成敌人来攻,且大举来攻,我军该如何应变?水陆战该怎么打?怎么将敌军主力歼灭在海上,不令他们上岸四处窜进?要想真正平乱保境,这些事都得仔细斟酌,等到把东黎和倭人打退到海角天边去,那时再来喝庆功酒才叫痛快!”现下她可是极度不痛快啊!

  嚷完,她兀自气呼呼撇开脸,没捕捉到面前男子俊瞳中刷过的异彩。

  那异样辉芒充满赞许,也带着不自觉的骄傲,以某个坏脾气的小姑娘为傲。

  没听到他说话,丝雪霖以为他不高兴了,但……不对的事就是不对。

  她固执不去看他,咬咬牙又道——

  “李知府派人送来请帖,本以为师父不可能会来,不仅不赏光,还有可能藉机大肆敲打一番,让他们那些人收敛收敛……岂知师父不但来了,还应酬得那样开心,吃吃喝喝也都算了,还、还色令智昏……”

  “说什么呢?”南明烈嗓音略沉。

  干么斥喝她?

  阻着不让她说,不是心虚是什么?!

  她越想越暴怒,“尊师重道”的玩意儿早抛到九霄云外,冲口便出——

  “师父原来是喜欢那样的女子吗?那些舞姬们……身材凹凸有致,行举妖娆多姿,一张脸蛋未语先笑,说起话来娇如莺啼,轻轻偎靠好似柔若无骨……师父喜欢她们是吗?”

  南明烈一楞,湖边光线虽暗,借着皎皎月华和那几盏为妆点夜色而高挂的灯笼火,他依然能清楚分辨她此时脸上的神态——

  像被谁寒了心,既怒又怨的,眉眸间尽染失意。

  他内心忽地兴起一股异样情怀,想逗逗她,也想怜惜她,又隐约明白她之所以这般失意,起因全在他,有些啼笑皆非,亦莫名感到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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