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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页

 

  “师父,我很累……很累……”

  她呢喃着,像哭得累了需要休息,却更像在对他说,这么多年一直喜爱着他,如今是觉得爱太累,而她想放下……似的。

  他怕自己伤害她,怕她死去,更怕的是她对他的放下。

  她若然对他放手,那两人之间那么多年来的牵挂与羁绊,又成就了什么?

  是他累了她,令她这样迷惘徘徊,这样心系难解,但他不后悔拖累她,这一生,他只想拖累她一个。

  “王爷,一炷香快烧到底啦!踌躇不得,没多少时候了!”

  脑中传进老道人急咧咧的警语,他的心反倒平静下来。

  她不走,他不想强行拖她离开,不愿她魂魄有所损伤。

  对他的丫头,自己始终放心不下,所以就陪着吧,陪她在幽冥之地游荡,谁说这样不是相守?

  折下一段阔叶长草,他置在唇间吹起,是她自小听到大、最熟悉也练得最好的那曲叶笛。

  又听到老道人大吼,他没去理会,径自吹着叶笛。

  忽觉那时请法华寺老住持弄了一处秘密居所想把她留在那里,实在蠢得可以。

  她那样依恋他,百般喜欢,他却因苦苦压抑内心欲望而将她推离。

  也许她就是愿意的,被他所吞噬,将她完完整整融进血肉,成为他的血肉。

  分开两地,自以为护她周全,可她的周全若没有他的成全,她可会开心畅意?

  星点熄灭,一炷香已然烧尽。

  他脑中清楚能见,安在各个方位的生死符一道接一道烧起,待最后一张生死符化作灰烬,便断了回去的路。

  想想,似乎没什么遗憾,若有,应该也是……仅是……叶笛曲子落下最后一音,他五官舒朗开来,睁开双目望向身畔的她。

  “师父……”泪珠滴滴答答,思绪像又断止,有些接续不上,但叶笛曲调一如过往那样温柔、温暖,她始终是知道的,知道自己是很喜爱这个人的……

  南明烈不在意她思绪清楚与否,摸摸她的发,笑得清朗——

  “阿霖不走,那本王就留下吧。阿霖说自己死掉了,那本王也就陪着你一块儿死掉,这样很好。”

  “这样不好!”她倏地回过神,灵犀相通,隐约察觉到时间所剩无几。

  她忘记何时来到这里,忘记这般徘徊不去究竟为何,直到师父来到身边,她像明白过来了,原来还是眷恋着,想见他、想见他……

  她哭着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想也未想,话已冲口喊出——

  “没有死掉!没有没有!师父不要死!阿霖没死,师父也不可以死!阿霖没死,没死——”

  “王爷!”

  他山道人最后的那一声催促暴响时,南明烈已发狠拥紧怀里之人。

  金红火流乍亮,爆成一片,猛地又消逝无踪,什么都不剩。

  没有男子,没有姑娘,没有岩石平台也不见水草芦苇。

  幽冥之境曾显现的一处小河湾畔,在姑娘的脑海与心间里,已不在这里……

  第18章(1)

  “老道踏上这条入世修行路,没想过什么成仙成佛的,但一路上也是披荆斩棘,险关重重,能耐没添上多少,倒是把五湖四海、大国小国的酒喝了个遍。老道帮王爷这个忙,帮得那样爽快,讲个大实话,那是王爷赠了那两坛酒当见面礼实在太有心,老道我禁不住就自个儿巴上来啦!”大笑,边笑边咻咻喘气,心经肺脉皆伤得不轻。

  设阵穿梭阴阳本是逆天之举,何况一人进去还得两人出来,遭自身术法力道反噬,那是意料中事。

  “咱助王爷带人上来,算是大功告成,王爷见老道吐血吐得严重,也肯费一缕离火灵气为老道浸润。王爷本该是老道的大劫,如今正道未偏,本心依旧,老道这一招也算釜底抽薪,助王爷愿望达成,王爷得佳人相伴,入魔的心自然淡了,嘿嘿,咱越想越觉自个儿脑子精光啊精光!”

  “至于王爷原先西行的初衷,老道听了直觉好笑啊。”

  说完当真仰首哈哈大笑,然而受火流浸润后吐血虽止,血气仍流失不少,笑没几声牵动肺脉,立时咳得要挖肺掏心似。

  好不容易止了咳,仍##喘不停,笑得眼里见光——

  “想必王爷也已察觉,心绪起伏一大,离火灵气亦随之波动,王爷觉得难以跟这团神火共生共荣,那是王爷总存着欲控制它、压抑它的心思,希望它强大,却又矛盾地怕它坐大。”摇头啊摇头。“欸,既要相融为一,王爷就得实诚面对,哪天离火灵气又起骚动,先别急咧咧地控下,就任它烧吧,不能一味围堵,要懂得泄出疏通啊王爷。”

  “什么?老道都说到这般境地了,王爷还没听懂?”捻着焦黄山羊胡,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说坦白一点就是,王爷之所以动不动就想把某个姑娘辣手摧折,渴望到不行,那还不够明显吗?明明就是春心大动,情火萌得乱七八糟,炸得人外酥里嫩,这最简单的男女情事,王爷怎么嫩成这德行?”摇头再摇头。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王爷如若春心又浮动,惹得体内火能高涨,叫嚣着欲吞了谁泄火,那就痛快地大斡一场。老道以往练功、修天元内劲,也曾濒临走火入魔之境,那时得泄劲散功,可比王爷苦多了,老道那是没办法,只能靠自个儿气泄丹田,靠自个儿清空自己个儿,而王爷身边不是有人吗?且还两情相悦得很,那是春心开花开满满,又有什么好忍?”

  “再有,王爷的离火灵气运用得好的话,那是比什么补品都来得强,看是要大补、温补还是小补,阁下需要泄火,身边的人儿需要补补元气,这不是一举两得、一拍即合、一石二鸟的活儿吗?再忍下去,天地都不容!”

  最后一张生死符烧得仅剩微火余光时,恰是某个姑娘扑进他怀里的时候。

  在那最后、最后的一瞬,她终是甘心情愿随他脱出幽冥,回到这天下与地上的一片人间。

  之后与他山道人的一番深谈,南明烈忽有顿悟。

  他想,每每火能波动,血气跟着突冲,丹田火热,而他之所以一贯强忍,许是因在地宫经历过那些事——

  饥渴、疼痛皆可以忍受,唯独被灌下大量的春药、迷药,那不是他能掌控的。

  身体处在极亢奋的状态,勃发之物久久不坠,几度被逼至绝峰,神识知道那不是自己所要,肉身却不能自持。

  他内心被强大怒火和耻辱感支配,使得后来仅要动了点念头,就拚命抑下。

  正因如此,他气过头也忍过头了,那一夜才会将满腔怒火往她身上狠撒,想让她明白那种痛,把她整弄得很惨很惨。

  原来不能一味强忍吗……

  原来春心、春情什么的,只因那人是他家丫头,就觉得不肮脏。

  不肮脏,很纯粹可喜,他仍是干干净净的那个人,欲念一动、流火滚滚时,可以顺着一切碰触她,拥她入怀。

  再之后,他与他山道人分道扬镳。

  驾着马车往北,就为寻访老道人所说的具神奇疗效、能滋养血气的深谷老泉,而老道人得了他盖有烈亲王私章的手书一封后,走得比他更急,想是直奔天南朝的京畿帝都,持烈亲王亲笔手书上门,要府里大总管开酒窖任他老道挑酒了。

  马车沿着纵谷往北走了一日,途中经过一个小谷村。

  南明烈以物易物用上等茶叶换到不少食材和干粮,之后又过一日夜,顺利进到老道人所说的那个深谷秘境。

  这座山谷外观乍看之下并不大,一眼能望尽,奇妙的是三面谷壁各开洞穴,洞穴与洞穴之间巧妙相通,还有类似风洞的天然小通口,形成一处采光与通风甚佳的天然居所。

  谷地正中央就是深具回复气血疗效的暖泉,除此之外还有一处小小的晶矿冷泉,离暖泉不过十步之距,水质竟异常地清澈甘甜,南明烈试过那滋味后,颇庆幸没把上等茶叶全数交换掉。

  选了其中一座最方便防守的洞穴,他将马车里的部分家当和食粮挪进,跟着把犹在沉眠中的人儿也抱进洞里。

  他以离火灵气净空整座深谷,驱开瘴疠与蛇蝎毒虫,燃起火堆照明取暖,很快便将一切安置妥当,便如他这两个多月来所做的那样。

  此一时际,将浸润过老泉的人儿擦净浑身水气后,将人抱回烘得暖呼呼的厚后上,拉上软被盖妥。

  他长身侧卧,一臂支着头,静望着那张隐约有些血色的脸容,就这样凝望着,久到撑着脑袋的臂膀开始泛麻,而火堆将熄,月已过中天。

  设阵将她带出,依他山道人所说,三日内能醒,可今日已是第三天……她为何不醒?

  为何?!

  火能又在体内翻滚冲突,怒急交迭,什么沉稳从容全没了。

  他狠狠去吮她的唇,一臂伸进她颈后,另一臂则连人带被将她紧紧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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