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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妨,油布让我妹子盖即可,我骑着马跟在后头。”

  大婶张大眼睛。“我们山上的雨比平地还冷,你会受风寒的。”

  “不妨事,我不怕冷。”他立刻抱起柳沁。

  大婶点了点头:“那你们跟着我回去吧!张家坳没有什么客栈,你们若不嫌弃,今晚就宿在我的家里头吧!”

  他大喜过望,抱着柳沁道谢连连。

  “如此真是感激不尽!”

  第6章(1)

  陀阳县位于青省南边,紧邻着黄省,是北方气候最宜人、人口最富饶的一个县;再往北方而去,地域越来越严酷,像这样的适居之处就越来越少了。

  县内的陀阳城是青省第一大城,亦是北方通往各省的最大关口,其富庶繁华自不在话下。

  城内的路有如一张棋盘,嶙次栉比,非常整齐。由南门大街、南门二街以南而降,北门大街,北门二街以北而上;横向的西门大街及东门大街等亦是桉照此理,因此外地人都说,来到陀阳城最不怕的便是找不到地址,因为这里的道途设置得就是如此简单明了。

  许多江湖帮会在陀阳城内都有堂口,例如北方第一大帮铁血门,堂口就位于南门大街上,沿着路下去还有他们的钱庄、银褛、饭馆、客栈等,每处产业的门口都有铁血门独特的“红色掌印”做为标记。

  古怪帮的堂口位于西门大街上,正好在铁血门堂口拐个弯儿的地方。

  古怪帮的产业大多在这条街上,虽然种类不若铁血门多,到底这里是人家的地头,古怪帮已经算是陀阳城内产业第二多的武林帮会。

  平时两派人马在江湖中井水不犯河水,但一谈到赚钱营生,两派的掌柜们之间难免有些瑜亮情节。

  今天一早,一辆板车慢悠悠地从南城门晃了进来,混杂在人来人往的车潮人潮之中。

  坐在前头驾车的老公公脊梁骨挺直,精神矍铄,就是坐在后头板车上的老婆婆精神不太好。

  她歪歪地倚着一堆包袱坐着,膝上盖着一条布毯,旁边有一副拐杖,似乎是双脚不太方便。

  这样的板车和老人家,每天进城来的不知凡几。在南门大街上卖水果的小贩,今儿见了这对老夫妇,倒是动了恻隐之心。

  “老公公,老婆婆,你们要上哪儿去?找人吗?”小贩见老翁把马车停下来,左张右望的,对陀阳城似乎陌生得很。

  老公公一听他问,抓抓脸颊,笑眯了一双老眼。

  “我们第一次进城来,想找间客栈吃吃饭,可没想到街上的店家这么多,正愁着不知哪间的东西好吃,价钱又便宜。”

  “这你问我就对了,我陈二子打小在陀阳城里混,哪个地头我不熟呢?”水果小贩拍了下胸脯。“你要找便宜好吃的,那就往前拐个弯,到西门大街上,右手边那家‘欣来饭馆’做的馐可地道了。你们现在走的这条南门大街,每间馆子都贵得剥你一层皮,不是达官贵人吃不起!”

  “喔,喔,原来如此,多谢了。小伙子真是好心肠。”老翁笑咪咪地对他点头,抖抖缰绳示意马儿拐弯。

  “老公公,你们逗留城里的期间遇到什么间题,来问我陈二子就对了。我天天在这儿卖水果,从辰时一直卖到未时,保证好找!”

  “好,好,人家都说大城里的人没有人情味,哪里是这样呢?你陈二子不就是个好心人吗?”老翁笑呵呵地与他作别。

  陈二子今天做了一次好人,心情特别好,接下来卖水果的吆喝声都特别有力。

  老翁的马车停在欣来饭馆门口,转身到后头的板车上将老婆婆抱了下来。

  在门口招呼的店小二一看老婆婆的脚不好使,立刻说:“客倌,用饭吗?我看老太太的脚不太方便,我找个楼下的位子给你们坐。”

  “好,谢谢,谢谢。”老翁道谢连连。

  店小二安排他们在靠窗的位子坐下来,舌灿莲花的开始介绍饭馆里的特色菜肴。

  老公公瞧瞧对面的老婆婆,可老婆婆精神委顿得紧,一双充满皱折的眼皮半垂半闭,也不知醒着还是睡了。

  老公公抓抓脸皮,想了想,道:“不然炒一盘饭,一盘黄瓜炒肉丝,一盘蒜泥白肉,再来个青菜蛋花汤行了。”

  “成,马上来!”

  店小二马上进去张罗。

  “别再抓了,再抓脸皮都要给你抓破了。”老婆婆的头依然半垂着,一声低低的嗓音飘了出来。

  “你这药水痒得紧。”老公公忍不住又抓抓脸颊。

  “再过一会儿就不痒了。这种胶水涂在脸皮上,看起来就像天生的皱纹,任谁都认不出来。”对面的嗓音分明是个年轻女子。

  “怎么你就这么多古古怪怪的东西?”老公公抱怨道,嗓音听着其实也不老。

  店小二先端了炒饭和蒜泥白肉过来。

  “多谢了。”老公公又压着嗓子换回老音。

  “客倌,这几道菜都挺咸的,您要不要来壶茶?”店小二热心地问。

  “好,不然来壶龙井。”老公公笑道。

  “马上来。”店小二又利落地走开。

  所有餐食茶饮很快地送上来。老婆婆似乎不只脚不好,手也不太好,放得离她身前远些的菜肴,她便无法构着。

  老公公体贴地多要了一个盘子,然后将每样菜都夹一些放在那个盘子里,放到老婆婆前面,再盛了碗炒饭绐她,自己才开始吃起来。

  邻桌的人瞧了不禁羡慕,脑中浮起“鹣蝶情深”四字。

  这对老公公老婆婆自然就是云仰与柳沁了。

  这蚀骨销魂散的药性果真怪异。每日柳沁的酸痛麻痒会轮上两回,从早上开始至午时渐渐加剧,到了傍晚时分已是全身无力,动弹不得。然而一过了傍晚,又逐渐减轻,至午夜时分已可正常行走。直至翌日清晨,周而复始。

  为此,这一个月以来他们养成了白日投店、晚上行路的习惯。

  云仰的“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信条,近来做了大幅度的调整。

  人总是要学乖的。

  为了安全起见,柳泌趁着半夜手脚灵活之时,将两人易容改扮。

  看着自己的脸孔在她的巧手下,从年轻力壮的男子变成一个垂垂老翁,着实有趣得紧。

  “你怎么老是会这些古古怪怪的玩意儿?”

  “你怎么老是把我会的东西说成是古古怪怪?”她轻笑。“这本事在陪着我叔叔出门时可有用了。”

  窗外有一丝白影快速掠过。云仰连忙从怀中掏出鸟笛,放在唇边用力一吹。

  不多时,一团雪球似的白影拍拍翅膀落在窗台边。

  “好孩子。”云仰撺起了雪雀,抽出它足筒里的信笺。

  柳沁将雀儿接过去,饱饱喂了它一顿饭粒。

  雪雀啄完米食,就着她的杯子喝了些水,酒足饭饱,甚是快意,拍拍翅膀跳到主子肩上打起盹来。

  “怎么了?”她见他谅完短笺,眼中全是郁郁之色,不禁问道。

  “师父已经找到小师妹了。他说巧儿现下和一位他识得的人在一起,此人武功极高,巧儿跟在他身旁暂时安全无虞,他要去我二师妹了。”

  “有云咏的消息吗?”她问。

  云仰摇摇头,脸上的易容也掩不住他的沮丧。

  柳沁沉默半晌。

  “云仰,你若真担心你师妹,想亲自去寻她们,你就去吧!我会设法唤人来接我。”她忽然道。

  有一刻云仰看起来似乎想不顾一切地答应,最终是缓缓摇头。

  好不容易到达青省,接下来正是最险要的时候。这一个月来他们可说是性命相倚,他怎能在此时弃她一人而去?

  “师妹有我师父寻找,再稳妥不过,你不用多虑。吃饭吧!这蒜泥白肉做得挺好,你吃吃看。”云仰夹了几玦进她面前的盘子里。

  柳泌看了他半晌,点点头。

  现下她已经明了,云咏和云巧儿都是他自小一手带大。他们师父不在的时间多,在的时间少,所以云仰名义上是大师兄,实则是长兄如父。

  其实他自个儿也没比两个师妹大多少。她脑中浮现一个小小云仰,带着两个小小师妹坐在餐桌前,就像现在这样,一面绐她们夹菜,一面老气横秋的交代:这个肉你吃。这个鱼吃了眼睛好,你们要多吃一些。”她不由自主想笑。

  “真的不错吧?”云仰误解了她眼中的笑意,“你喜欢就多吃一点,我让他们再切一盘。”

  “不用了。”

  “婆婆,你这鸟长得真特别,是什么鸟啊?怪可爱的。”小二过来帮他们舔热水时,一眼瞧到柳泌肩上的雪雀,不禁好奇地多瞧几眼。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鸟,它从鸟巢里掉下来被我们捡到的,自小养大的。”柳沁苍老地回答。

  “您瞧它那身白茸茸,不像羽,倒像是毛呢!”小二越看越喜欢。

  和耻不愿引起太多注目,暗暗一耸肩,雪雀立刻惊醒,拍拍翅膀从窗口飞出去。

  “啊,飞走了,飞走了。”小二连忙指着鸟叫。

  “不妨,我们养驯了的,它会跟着我们。”云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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