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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他脸上流露出的关心和着急,高久思心上那抹怨,在他那关怀的眼神下渐渐散去。

  本来就没有道理怨他,面对这令人哀痛的一晚,即使他傻,却已尽力用着他的方式安慰她了。

  她偎靠在他怀里,“初六,我只剩下你了。”

  他伸出双臂搂住她,一手拍抚着她的背,“思思不难过,我陪着思思。”

  他的怀抱煨暖了她冰凉的心,在这一刻,高久思心里真真正正拿他当自个儿的丈夫看待。

  她的丈夫虽傻,又不懂人情世故,但这种时候有他陪在她身边,至少这漫长的一夜没那么难熬了。

  高久思先办了高曲氏的丧事,至于重建茶铺的事,要等办完丧事再说。

  高家先后遭遇不幸,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替高老太太的死惋惜,老太太生前为人和善,街坊邻居若有事求上门,只要能力所及,她都会伸出援手帮上一把。

  因此出殡这日,不少人感念老太太的恩情,特地前来相送一程。

  丘家母子对高家没少落井下石,人前人后四处说那是老天爷给高家的报应,因为高家退了丘家的亲,所以不只茶铺在高久思大婚这日被烧,就连高老太太都在她成亲这晚过世,这不是活生生的报应是什么?

  水云镇上有部分人信了,也有人斥为荒唐,谁都知道高老太太早就重病在身,没能熬过去也是在情在理,至于茶铺被烧的事乃是有人蓄意纵火,官府正在追查这事。

  就在高久思忙着办丧事时,京城来了个人,去了保安城那位言大夫的府上。

  “言峻,你真不打算回京了?以你的医术,在这样的小县城里待着未免太屈就了。”来人是个约莫二十四、五岁年纪的男子,他把玩着拇指的玉扳指,俊美的脸庞透着抹漫不经心。

  “医治病人在哪里都一样。”言峻亲手沏了杯茶递过去,俊逸的脸庞噙着抹淡淡的笑意。

  男子接过茶,慢条斯理的饮了口,“不一样,在京里诊金收的多,而且我听说你是在躲什么人,这才跑回乡来。”

  言峻看他一眼,“要真躲人,我就不会回乡来了。”

  男子闻言,若有所思的瞟了他一眼,沉声道:“难不成你不是在躲人,而是在等人来找你?”

  似是觉得他的问题不值得回答,言峻摇首没接腔,反问他,“陶七,你千里迢迢从京城跑来这儿,该不会只是为了找我叙旧吧?”

  他不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有足够深的交情,能够让这位以懒闻名的陶家七少爷舍了京城的安逸生活,跑到偏僻的保安城来。

  “自然不是,你先前不是写信给孟陵,提到不久前见过一个与安长念长相神似的人吗?”他与孟陵是一块长大的好友,言峻还是孟陵引介他认识的。

  “你是为他而来?难不成他真有个孪生兄弟遗落在外?”言峻讶异道。

  “他哪来什么孪生兄弟,可能就是他本人。”提起这位被京里人称为京城三霸之一的安长念,陶七就没什么好脸色。

  “他不是在京城吗?”

  “几个月前他出海去玩,结果遭了船难,整艘船翻了,可把皇后娘娘和我舅舅急死了,遣了人四处去找,至今都没消息。”他母亲与安长念的父亲泰阳侯是兄妹,他与安长念算来是表兄弟。

  言峻那封信是写给孟陵的,而后孟陵又把这事告诉他娘,孟夫人在前段时间进宫探望皇后,闲聊间把这事告诉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遂把这事告诉泰阳侯。

  泰阳侯先前得了消息,听说湘平那儿有人见到疑似安长念的人,赶着要过去,便抓了刚好得空的他过来这里,帮他瞧瞧言峻信上说的人会不会是安长念。

  言峻闻言道:“听你这么说,说不得那人真是世子,不过……”

  “不过什么?”

  “他似乎什么事都不记得了,还有些痴傻。”

  他在京城那段时间,与安长念虽没有什么往来,好友也见过几次面,但那天那人陪着那对祖孙来求诊,见到他却丝毫不认得,兼之他当时的神韵异于往日,一点都不像那位为人张狂霸道的世子爷,因此他没把他与安长念想在一块。

  写信给好友时,他只是把这事当成玩笑,说安家指不定有个儿子流落在外,没想到这人竟真的有可能是安长念。

  听言峻这般说,倒是勾起陶七的兴趣来,“他人在哪?我去瞅瞅。”

  他对这位表弟一向没什么好感,仗着有个备受皇上眷宠的皇后姊姊,在京城横行霸道,没少得罪人,得知他有可能变成傻子,他想去看看安长念的笑话,也好等回京的时候说给其他人听。

  “我也不知他的住处,你若想见他,我差人帮你打听打听。”那日他是陪着那对祖孙前来求诊,与那对孙祖似乎颇为亲近,只要打听到那对祖孙的住处,应当就能查到他下落。

  “这金花你拿回去,小心放好。”高久思按水云镇的习俗,守完七七四十九天的丧,今日一早,她将那日初六塞给她的金花还给他。

  这些天来,初六一直陪在她身边,一向坐不住的他这次却不吵不闹的跟她一起守在奶奶的灵前,只要见到她哭,就过来抱住她,哄道:“思思不哭,我陪着思思。”

  他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翻来覆去总是那几句,可对她而言就足够了,再多虚情假意的安慰,都不如一句真心实意的话来得受用。

  初六不肯拿,把那朵金花再塞回她手上,“不要,花花给思思盖茶铺。”

  “这是你唯一拥有的……”

  她话未说完,他便说:“我有思思了,给思思。”他不要思思伤心,他想要思思高兴。

  她怔怔的望着他脸上那抹认真的表情,接着想到:对啊,他们都已成亲了,已是夫妻,还分什么彼此呢。

  把这朵贵重的金花送给她,代表着他对她的心意,她收下再替他保管好就是,她手上还有些银子,足够支应茶铺的重建,不至于要用到这朵金花,再不济,还有奶奶生前交给她的那匣子首饰。

  这么一想,高久思收下了那朵金花,“好,那就先放在我这儿吧。”

  他指着她唇瓣微微漾起的笑,眼睛一亮,“思思笑了。”他好久没看见思思的笑容,像看见什么珍宝似的,直勾勾盯着她的笑颜,看得目不转睛。

  “傻瓜,我笑有什么稀奇的。”她替他顺了顺衣襟,叮咛他,“办完奶奶的丧事,接下来咱们要开始重建茶铺了,你要给我好好打起精神来做事,不许偷懒喔。”

  他重重点头,“我不偷懒,帮思思。”看着她的笑,他也咧开嘴。他喜欢看她笑,不喜欢看她哭。

  “走吧,咱们去找何叔他们商量重建茶铺的事。”高久思牵握起他的手,走出家门。

  此时一脸困倦的陶七,正带着几名随从来到水云镇。

  言峻前几天帮他打听了,说到那个神似安长念的人跟着一对祖孙住在水云镇,但他懒病犯了,死活不想出门,只想与床榻相亲相爱,一直拖到舅舅派着同来的护卫看不下去,一早把他叫了起来,抬出舅舅逼着他来,他这才不得不过来一趟。

  当初虽好奇想瞧瞧安长念是不是真的变傻了,可先前等了数日,把这兴头都给等没了,这会儿坐在马车上,他意兴阑珊的打着呵欠。

  “七少,咱们到了。”庞度骑着马靠近马车旁禀道。

  他身形魁梧,面容粗犷,是泰阳侯得力的左右手,心系儿子的泰阳侯让他保护陶七过来,调查言峻所说的那人,究竟是不是他失踪多月的儿子安长念。

  陶七下了马车,望见的是已烧成废墟的茶铺,他没好气的回过头,瞪向庞度,要他解释。“这是怎么回事?茶铺在哪?”

  庞度沉声启口,“我方才打听过,这里确实是高记茶铺没错,但数十天前夜里起了场火,把茶铺给烧光了。”他先一步赶在马车前来到,发现茶铺烧了,询问隔壁的铺子是怎么回事后,才得知了原委。

  “那人不会也给烧死了吧?”陶七皱起眉头。

  “那倒没有,当天茶铺东家办喜事,所以茶铺里头没人,我打听到那东家的住所就在不远处。”庞度顿了下,接着说出打探到的另一件事,“还有,那疑似世子爷的人,就是那晚与茶铺女东家拜堂成亲之人。”

  闻言,陶七一直懒洋洋的俊美脸庞陡然来了精神,“那还杵着做什么,赶紧走啊。”

  要知道他这位表弟可是眼高于顶,他舅舅和皇后娘娘前后帮他相了好几位千金小姐,但他见了人之后,不管再美的姑娘都能让他挑出毛病来,不是嫌人家姑娘长得胖,要不就是嫌人家眼睛小,或是皮肤黑、个头矮、鼻子塌,总之,没有一个人能令他满意。

  舅舅从小纵着这唯一的儿子,什么都依着他,他不肯娶,他也没勉强,要是言峻说的那人真是安长念……嘿嘿嘿嘿,那可就有意思了,他真迫不及待想见见那位女东家,看她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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