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早就出去,晌午前就回来了,而你竟连我出去过都不晓得,这未免太没将我放在心上了!”雷青堂一副七窍生烟的样子。
水玉兰一想,是啊,她居然不知他出去又回来了,这也太不留心他了,难怪他要不高兴。“这……奴婢早上就找了胡姑姑,请教帐本的事直到现在才回来,所以没能关心到您,您可别介意啊!”她识相的求原谅。
“我当然晓得你去胡姑姑那,就是见你问事问得认真,这才没进去打扰你们,可我赶回来本是要同你一道用午膳的,但这一耽误,连饭都没得吃了。”他故意这么说,有意让她内疚。
而她也果真上当。“您还没吃饱啊,这怎么好,要不奴婢下厨给您煮碗面好不好?”她愧上心头,赶紧补偿的问。
他一听她要亲自下厨,心里可高兴了,她手艺极佳,很有厨艺天分,这煮出来的东西比任何厨子还好吃,可他又不想马上就显出来期待来,还是对她漠不关心自己在不在府里的事心下不爽快,便故意皱了眉头,又刁难了一会才肯点头道:“那就去煮过来吧。”
“好好好,除了汤面外,奴婢再给您炒盘青菜配着吃,这样健康些。”见他同意了,她马上又说。
雷青堂终于满意的露出笑脸来。“嗯,快去吧,我饿了。”本来不饿的,听她说要给他下厨,马上就显饿了。
方小乔虽己见怪不怪,但见凡事冷面的二少爷对着一个女人笑得眼角生出细纹来,还是感到很不习惯,抹抹脸正要跟着二少奶奶去厨房煮面时,朱名孝神情紧急的跑来了。
“你怎么跑这么急?”水玉兰正要走出去,差点撞上错身要进来的他,惊讶的问。
“抱歉,小人……”朱名孝心急的瞧向屋内端坐的主子。
雷青堂见有异,起身问道:“出什么事了?”
“二爷,官差来别府带走咱们今早带回的仆役了!”朱名孝急说。
“为何带走这批人?他们有什么问题吗?”雷青堂神色一紧的问,他的牙商生意里也包含人口买卖,今早他就是去将买下的仆役带回,打算清洁跟喂饱他们后,再为他们找到新主子,而他与一般的人牙贩子不同,他不将仆役卖给名声恶劣的买主,通常买卖以前会先替他们调查好买主的性情,绝不让自己卖出去的仆役吃苦头,同样的,他也会为买主过滤好仆役的品性与状况,不让买主吃亏。
也就因为这样,他的人牙生意做得尤其好,许多劳役买卖都希望透过他经手。
只是这回买下的人数约二十人,一切看来正常,这会有什么问题让官差来将人带走?
“这个……”朱名孝看向水玉兰,不知该不该在她面前讲。
水玉兰也看出他的顾虎,不为难的要退出去。
“你不用走,名孝,有事直说无妨,不必避开她。”雷青堂将她叫住,不忌讳她在场,两人将是夫妻,己没有什么事是她不便知道的。
朱名孝明白他的意思,这就放心的说:“是,那小人就将事情说了。咱们刚刚带回的那二十个由山东来的仆役,其中有三名是冒名顶替的,官府来抓的就是这三人,但为求保险起见,将所有人都带走,说是要回去仔细调查这群人,若没有问题再将人还给咱们。”
“为了抓这三人将二十人全带走?可知这冒名的三人是什么身分?”雷青堂问。
“这三人的真实身分小人不知,不过偷听到官差的对话,他们似乎来自临安县的昌化镇。”
“临安昌化?”水玉兰听见这事立刻飞眼朝雷青堂望去,那表情像是想到了什么。
“您之前就发现浙江各府各州官府买劳役的数量增高,这些人多是在临安县昌化镇失去联系的,而现在这些冒名顶替让官府抓走的人就来自这里,此处会不会就是问题的根源……”
雷青堂沉目。“你推测的一点没错,其实我早计划走一趟临安昌化,也许到了那里可以查出一点线索,不过,这还需要个好机会和名目,这样去了那里才不会教人怀疑。”他明摆着的身分代表雷家,若贸然前去查案,暴露了目的,恐怕会累及雷家陷入险境,他不能没有顾虎,因此才拖到现在还没去昌化走一趟。
大家不由得又陷入沉思了,都明白他顾忌什么,可一时又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二爷,何姨来了,正在前厅坐下等您。”胡姑姑过来禀报这事。
“何姨?”水玉兰不识这人。
雷青堂听见何姨到来,脸上自然露出笑容。“何姨是我母亲在世时极为信任的贴身人,她来应该是想见见你。来,跟我一道过去见她吧!”他对水玉兰解释何姨的身分,也猜得出何姨为何到来。
这话让水玉兰蓦然想起来了,听说毛姨娘生前有个丫鬟姓何,后来嫁给杭州的生意人,想来这位何姨就是当年的那位丫鬟。
“您向她提过我吗?”她腼腆的问。
“没错,咱们将成亲,这喜酒定也要请她喝的。”
水玉兰脸庞微微的发热,也不知他是怎么对人家介绍自己的,登时感到不好意思起来。雷青堂晓得她害羞了,主动牵起她的手。
“走吧,何姨好奇你是什么样的姑娘,这还等着见你呢。”他笑着说,准备领她去见人。
他十分重视何姨,也许是因为何姨是母亲最亲近的人,每次碰面总勾引出他对母亲的思念与孺慕之情。
“那面不煮了吗?”方小乔突然问起这事。水玉兰脸更红了。
“瞧二少爷还吃不吃了。”
“吃,等见过何姨后,你煮我吃。”
第八章 藏拙之智(2)
何姨四十岁,身形圆润,面貌和蔼,丈夫做的是运送玉器买卖的生意,虽非什么富贵人家,但生活已经过得很不错了,两人来到厅上后,她盯着水玉兰瞧,满面欢喜。
“真是个玲珑的姑娘,二少爷好眼光,这若是姨娘还在世,见您终于找到心之所爱的人,也定会为您高兴的!”
雷青堂笑而不语,水玉兰则是头垂得低低的,娇羞不敢搭话。
朱名孝和胡姑姑夫妻也在厅上,听了这话都笑着点头称是。
“想当初太太为您安排娶的那个,奴婢虽没见过,可也知她定不是个好命之人,否则嫁二少爷这样好的人,又怎会年纪轻轻就过世。”何姨忽又感伤的说起这事。
“啊!瞧我,人都过世了还提这什么,真扫兴了,对不住,对不住!”发觉失言她忙道歉。
“可奴婢瞧着将来的这位二少奶奶是福相之人,你们一定能白头偕老的!”她忙再补上这句。
水玉兰不介意她提起雷青堂逝去的妻子,那毕竟己是过去,而今她真希望如何姨所说,与二少爷两人能白头偕老,不要像过世的二少奶奶一样,空留下遗憾。
几人又愉快的聊了一会后,何姨起身要告辞。
“何姨难得来,怎不多留一会再走?”胡姑姑见她要走了,忙笑着留人。
“我本来也想多待些时候的,可明日得随相公去趟昌化,这得回去帮着收拾东西,不早点走不行。”何姨道。
“昌化?何姨的丈夫明日可是要运玉器去昌化?”朱名孝晓得何姨的丈夫做的是什么生意,这便问起。
“是啊,下个月正值昌化镇的玉石集会,这整个月昌化几乎聚集了来自全国的玉石商,大伙在这里展示、买卖自己的玉石,相公也接到了一批货是要运至那里的,这雇主要求提早十五天送到,他们的人会在那里接货,咱们这才赶着明日就出门,听说那里很热闹,买卖交易热络,商人在那一掷千金的盛况令人惊奇,相公这次要带我去见见世面。”说到后头她脸有些红了,这是她特别央求丈夫带她一块去的,总也想去瞧瞧那是怎样的繁华和挥金如土。
“玉石集会!”水玉兰眸子骤然亮起。
雷青堂与朱名孝脸庞同样露出了一股喜色。
“怎么?你们对这集会也有兴趣?”何姨瞧了他的神色,讶然的问。
“嗯,咱们本来就有意去昌化查案的,可苦无名目,这下有了!”雷青堂抿笑说。他并未对何姨隐瞒什么,因为当初提醒他毛家获罪可能是冤案的人就是她,因此何姨也很清楚他正在调查有关当年毛家的案子。
“你们想藉由玉石商聚集的时候,探听劳役与玉石匠失踪、被杀之事?!”何姨很进入状况,马上明白他的意思。
“没错,这是个好机会,咱们可趁此掩人耳目的混进其中,查明劳役失踪的真相。”雷青堂说。
“您真怀疑这事出在昌化?”何姨问。
“八九不离十!”他十分笃定。
“奴婢明白了,那这昌化是非去不可了,你们原也可以乔装成奴婢相公的手下去到昌化,可奴婢相公毕竟只是个运送玉器的运工,是没资格打进玉市交易的,如此根本帮不上你们调查事情。”何姨有些遗憾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