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搞什么!住手、住手!”男人松开了吃豆腐的手,胡乱遮脸挡水。
有了两只手,盛菱更加肆意,双手抓紧了水枪,给眼前烦人的苍蝇大量的水柱,让他冷静一下。
“你、你、你这什么态度?叫你老板出来!”被水淋得狼狈,不再优雅的男人拍桌子叫嚣。
客人要叫老板出来,一副火到不行的模样,盛菱决定给他点面子,收手不再喷水。
“锦哥。”既然客人要找老板,她就叫老板吧。
“我就是老板。”高头大马的酒吧老板锦哥,生得一脸横肉,站起来的时候身形像一座山,让人有很大的压迫感。
“你怎么教员工的?”
“门在那边。”男人还未来得及抱怨,便被锦哥拎起来,扔出去。“我店里的风格是这样,第一,不准带药进来。第二,不准对我的员工毛手毛脚。第三,不准在我店里闹事,第四—不是你有钱就是大爷,我就喜欢我员工脸臭脾气烂,门在那边,你不喜欢可以不要来,以后你也不用来了—让门口放人入场的给我认清这张脸,以后别放他进来。”
锦哥开口赶客人,当然引起了骚动,但在台湾这种重客服的地方,还能把店开得这么火红,当然有他会做生意的地方。
“抱歉啦,各位,这一单我请。”赶走了闹事的客人,锦哥海派地对被影响的客人说道。
老板请客,酒客们当然开心,马上就忘了刚才的插曲。
酒吧内气氛恢复,锦哥转回那张会吓哭小孩的脸,询问一脸酷样的盛菱。
“小菱,你没事吧?”锦哥神情有着对别人没有的关心。“那混蛋有对你做什么恶心的事?我去教训他。”一副要杀了对方的狠厉样。
酷酷的、冷冷的盛菱,听见锦哥喊她“小菱”,还是用那么温和的语调,她没有表情的脸蛋,浮现出若有似无的温和,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
她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没事就好,工作吧—你得把我刚刚请出去的酒,再赚回来,不然我扣你薪水。”锦哥恶狠狠地道。
盛菱表情仍未变,她点了点头,其实知道锦哥只是说说吓吓她,根本不会扣她薪水,但还是卖力工作吧。
“要什么?”她将视线投注在来到吧台前的客人身上,完全没有因为方才的插曲而情绪起伏。
“VodkaTonic五人份,先来两圈。”在兵荒马乱结束后靠近吧台的男人,双目炯炯,凝望着眼前完全不因方才插曲而有所动摇的盛菱。“刚才的事,你没吓到吧?”
“没有。”盛菱睐了眼眼前的男人,发现是近期常来的熟客,而这男人向来很规矩,不会口头吃豆腐,更不会借机手来脚来,确定对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口一问,便酷酷的应声,然后低头继续工作。
像特技般,在吧台摆了十个杯子,左右两手各持酒瓶,快速的在杯中注入酒,动作潇洒帅气。
“快看,盛菱在调酒了,好帅喔!”女孩子聚会的桌子看见了大动静,纷纷兴奋尖叫。
每当酒保们在做大量的调酒时,都会引起酒吧在场客人的注意。
刚点了酒的莫言当然也注意到了这场面,他回头看了眼喧闹的女孩们,再看向眼前神情冷淡的女孩。
这就是盛菱,无忧最常挂在嘴边的“好朋友”。
莫言毕业后在美国工作历练,为日后接班做准备,但每年都会回台过农历新年。
但今年新年假期,家中发生巨大变故,父亲便开口要他留在台湾工作,莫言便留了下来。
三月中旬,莫言在客户的介绍下来到了这家酒吧,而后意外发现了酒吧里人气极高的酒保,竟然就是妹妹无忧常常挂在嘴边的好友盛菱。
于是他便成了这里的常客,常带客户、同事过来喝两杯,在角落默默的观察这个无忧最好的朋友。
想到无忧,他神情黯淡,眼神幽幽,莫言不住打量盛菱,这个女孩子没有半分跟无忧的相似之处。
盛菱身形非常削瘦,是那种骨感型的女孩子,她穿着黑色的背心搭配一条蓝色牛仔裤,若转过身去,都能看见她背脊一节一节的脊椎,是许多时下追求纸片人身材的女孩都想要的体态。
她削瘦,但不瘦弱,长年在酒吧工作,要倒酒、进出货要搬酒,让她手臂上隆起好看的肌肉线条,在这家店里,酷酷的、漂亮的盛菱,非常受女孩子欢迎。
盛菱一调酒,许多原本在位置上闲聊的女孩,全都转移注意力,着迷的看着盛菱利落倒酒,行云流水的动作,让她们眼睛眨都舍不得眨一下。
“你的酒好了。”在托盘上摆好了十杯烈酒,盛菱语调冷淡地对眼前的男人道,将托盘往他前面一推。“老板请客。”表示这一盘酒,不收钱。
“我叫莫言。”他主动对眼前的女孩自我介绍。“盛小姐,很高兴认识你。”语毕莫言捧着托盘离开,留下一脸莫名的盛菱。
这人在对她发什么火?虽然那男人看起来温和,但她就是觉得,这位客人在对她生气。
算了,在酒吧里工作,怎样的客人都见过了,有什么好计较的?她可没有办法让每一个人都喜欢她。
幸好这是她最后一天在这里上班,以后不用再遇到这类阴阳怪气的客人。
回头看墙上的时钟,现在时间是十点半,距离凌晨四点打烊的时间,还有五个半小时。
夜,真的太长,太长了。
第2章(1)
清晨四点半的Friendly,客人已散去,留下在店内打扫整理环境,收拾酒瓶的员工,以及在点算今日营收的老板。
大把的现钞经过锦哥手中,他数好、捆好,摆在手边的小型保险箱中。
往常大家四点就都走了,而现在到了快五点大家都还没离开,自然是因为今天是发薪日。
锦哥结算好了今日营收,也结算了员工薪资,将每一个人的薪资,放进个别的薪资袋中后发下。
“这个月大家都辛苦了,下个月再麻烦大家。”
“谢谢锦哥。”酒保、服务生、围事们领了自己那份薪水,离开了酒吧,留下还在巡场,收拾散落酒瓶、酒杯的盛菱。
锦哥看了看没了热闹喧嚣之后,变得安静的店,再将视线投在那个年轻的身影上。
盛菱没有表情,酷酷的脸,专心一意的做着自己的事,收酒瓶、擦桌子、将椅子抬到桌子上,她动作很利落,做着店里其它男人们都做不到的细琐杂事。
她连缝缝里的灰尘都死命要抠出来……这性格实在是!
“小菱。”锦哥摇头失笑,拿着她的薪水袋走向她,递到她面前。“这四年来辛苦你,这是你最后一份薪资。”
从十八岁起就在店里工作的盛菱,就要大学毕业了。
锦哥觉得有点热泪盈眶,谁能想得到啊?从一个糟糕寄养家庭出来的孩子,多少人像他一样,曾经走过歪路,进过少年法庭被保护管束,当然也是他自己不爱上学念书,走了很多弯路。
但小菱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没有学坏,而且就要念完大学了啊。
盛菱对付男客骚扰的手段还是他教的,如果遇到更过分点的,她肯定会让对方抱着鼠蹊部痛到哭出来。
教这么狠的招,那是因为盛菱还小的时候,锦哥亲眼看见寄养家庭的养父,欲侵犯刚来的盛菱,怕她跟之前的姊姊们一样受害,便救了她,还教了盛菱保护自己的方式,从那时候起,锦哥都没有忘了这个小妹妹,处处照顾着她。
“以后有什么困难,不要客气,要来找锦哥,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你就像我妹妹一样。”
盛菱忙完手边最后一件事,这才抬头接过锦哥递来的薪资袋。
接过后,她皱了下眉头。“这—”也太厚了吧?袋子里的钱,绝对超过她应得的薪资。
“多的是你工作四年的奖金,你找工作期间总要钱周转,不要跟我客气,觉得不好意思,那就找到工作之后,来店里请我喝两杯。”锦哥开玩笑道。
若是一般人,大概会笑谑的说:在你店里请你喝酒,还是你赚啊!
可盛菱不是一般人,她没有说任何话,皱着对女生来说太浓太黑,太凶的眉,轻轻点了点头,便接受了那份薪水袋。
锦哥习惯了她的寡语、她的情感表达失常,因为盛菱有着令人闻之心酸的往事—可在寄养家庭长大的孩子,又谁没有伤心的往事呢?
说些开心的事吧。
“欸,很久没看到你那个好朋友来找你—那个笑起来甜甜的,看起来就是乖女孩,被家里保护得很好的女生,叫什么去了……对了,无忧,就跟她的名字一样,无忧无虑的女孩子,很久没看见她来找你了,她人呢?”他记得那个常常来店里陪盛菱上班的女生,说要等盛菱下班,但每一次都让盛菱生气的轰回家,不准她在酒吧里待超过午夜十二点,是个很难得能激起盛菱情绪起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