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对方都已阐明是与唐炽有关,假如她没现身的话,不知那人会在暗处动什么手脚……
以防万一,还是去看看吧,在她下定决心动身前进的同时,身后不远处,一抹未引起她注意的黑影,正将她的一切反应全看在眼里。
二楼的独立隔间内,慕容宵正素然自若地品著当季香茗,对著终于出现面前的身影报以一笑。
“你来了。”
“慕容公子特地差人找我,不知有何贵事?”没有多余的寒暄,凌蝶冷著脸,直接切入正题。
“没什么,只是偶然在这座城中觑见你的身影,想亲眼确定你是否真的安好……”慕容宵优雅地将手中瓷杯放回桌上,看看她的眼底满是欣慰。“你能够平安回返,真是太好了。”
凌蝶缄默不语,平静无波的眸子直视著他。
“这一切,应该归功于孙神医吧。”他蓦然轻叹。“不过,虽是为你庆幸,可据说从不插手他人之事的孙神医,这回之所以会破例违背自己的原则,全是因为唐炽强人所难之故。”
凌蝶微地蹙后。
“你想说什么?”
“倘若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就该认命自省,而不是逼迫他人为自己代劳,你不这么认为吗?”慕容宵沉声道:“为了一偿己身后愿,却将带不相干之人拖下水,就算孙神医有其能耐,也无法保证不会有个万一,可唐炽对此却未显丝带顾忌,仍旧一意孤行,如此将他人之命视如草芥……这样的人,当真有让你继续追随的价值吗?”
忽尔,凌蝶不自觉地淡然扬笑。
这疑惑,当初亲身经历的她确实感同身受;可如今却是从另一人的口中道出,令她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
稍稍敛色,她淡声道:“不论他做出怎般万恶不赦的决定,他仍旧是我侍奉之主,这一点慕容公子应当明白才是。”意有所指地瞟向一旁潜身暗处、对她投以怨愤视线的身影。
竭心为主鞠躬尽瘁,这是身为暗卫不可违逆的命运。
慕容宵却是不认同地攒眉。
“我认为,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倘若慕容公子此番对谈只为说服我,恕凌蝶失陪了。”同样的结论,她不想继续浪费时间复述。
还以为会是什么要事……真不该来的。凌蝶暗忖。
“不管他做出怎样的决定,你的意念仍旧不变是吗?”慕容宵神色倏沈。“就算他登上掌门之位后意欲血洗紫阳门,你也无所谓吗?”
血洗……凌蝶双眸蓦然一瞥。
“跟在他身旁这么多年,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他的手段,连对待身为唯一亲信的你都已是这般不堪,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慕容宵面色凝重道:“实不相瞒,我之所以会三番两次找你攀谈,是因为我认为你是唯一能够阻止一切的人。”
“……阻止?”
“没错,阻止。”慕容宵沉重颔首。“你该明白,他是锱铢必较、有仇必报的人,你也清楚他在紫阳门中遭受到的是怎般待遇,一旦让他掌握大权,届时排山倒海而来的报复定是难以计量,甚至连无罪之人亦可能因他的一时兴起而枉送性命啊。”
依唐炽的个性,此番可能性确实不是没有,但一一
凌蝶仅是一逞地直视看他,不发一语。
“要想彻底根绝这场可能的世剧发生,只有一个办法……”慕容宵肃然道:“阻止他得到掌门令,只有这个办法。”
掌门令?
“敢情慕容公子亦是贪生怕死之辈,故捏造莫须有之罪,欲借凌蝶之手替你除去阻碍?”凌蝶讥笑道。
“是否真属莫须有,你该心知肚明。”慕容宵致眸,隐去眼底的真意。
“我自知能力不足,故对掌门之位从未有过一丝妄念,也定会忠诚臣服于掌门所选出的继位者。”他抬眸,坚定地望向她。“但,唯独唐炽,我无法认同。”
“不知凌蝶究竟何德何能,竟能得到慕容公子如此器重?”
慕容宵诚挚一笑。
“我说过,我相信你的能力。”
“喔……”凌蝶徐然垂眸沉思。
须臾,她淡然启唇:“那么,不知慕容公子希望凌蝶怎么做呢?”
“公子真信那个女人?”
密谈至终,待凌蝶翻然离去后,一直沉默在旁的少年终于忍不住开口。“这个么……”慕容宵抚额寻思。“较之于朱香琦那个蠢货,她应该多少值得期待吧。”
原本希望能够藉朱香琦拖住孙独行,不让唐炽有机会自北境生还,可叹她对孙独行的行踪掌握原来也不过尔尔,因而错失了时机。
至于这只小蝶儿……要让她与唐炽陪葬稍嫌可惜了,可若无她又难以牵制唐炽,著实教他为难啊。
现在只希望她的罩子能放亮点,别让无谓的忠贞之心给蒙蔽双眼才好。要是他的魅力不足以掳获她,他可是会很失望的啊。“公子就算不靠她,应该也有其它办法能够取得掌门之位吧!”
眼见主子如此器重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令少年颇感不是滋味。
“光是和一群争骨头的疯拘抢得头破血流。那有什么乐趣可言呢?”一抹精芒耀于慕容宵眼底。“要以真本事斗倒其他人,这位置也才算是坐得名副其实啊。”
对掌门之位没有一丝妄念?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要他降低自己的格调,去和那些搬不上台面的家伙竟争?别开玩笑了。
呵,那个无能的掌门算什么?看著吧,他会以自己的方式,光明正大从七位长老手中拿到继位权的。
第7章(1)
……你不需为此感到罪恶,毕竟你有你的立场,我能理解。
但,你明白的,除了你之外,再没人能够近身接触他。
所以,要想阻止那场可能造成的杀业,只有你能办得到……
那番似是而非的妄断,明带忧惧、暗透恐吓地不断渗入她的思绪,企图造成她的不安。
别让他得到掌门令,拜托你。
为什么会想要求她?
难道她给人的感觉,真有那么好操弄吗?三言两语就想诱她叛主,会不会太过自信了点?
再者,掌门令至今根本连个影子都没有,求她又有何用?
与其将心思放在挑拔她和唐炽之间的羁绊上,还不如去求孙神医要来得有用吧!凌蝶微微一晒。
她的主子只有唐炽,这一点是绝对不变的。
所以,其它那些杂七杂八的浑事,与她无关,也没有理会的必要。
回到唐炽秘密下榻的客栈,果真见他如约待在房内等她归来。
“情况如何?”半躺在床上假寐的唐炽,听见声响后慵懒起身,转首望向来者。
“表小姐今晚意欲夜袭孙神医。”这是她探听到的结果。
“喔,可见整天光会追在男人屁股后面跑还是有用的嘛!人人难以探得行踪的孙独行,竟然如此轻易就让她发现了下榻处呢。”唐炽邪魅扬笑。“既然如此也不好教那自以为是的笨女人太过得意,本少主今晚就纤尊降贵当只捕蝗的黄雀,陪她们玩玩吧。”
“那,属下该做些什么?”
“不必,今晚就先让我玩个尽兴,你待在这儿等好消息吧。”
“是。”恭敬领令,下一瞬。凌蝶蓦然欲言又止。“那个,主子……”
“嗯?”询问的目光瞟向她。
“主子……若然顺利坐上掌门之位后,想做什么呢?”她问。
然而,扪心自问,要说完全不在意,是骗人的……
唐炽微地挑眉。“怎么会这么问?”
“只是一时好奇……因为,就属下的观察,认为主子其实并没有掌权的打算,这争位之举,自始至终就只是为了与掌门斗气不是?”她一边悄悄觑著唐炽的表情变化,一边小心翼黝斟酌字句:“那么,当真斗赢之后,不知主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嗯,打算吗?你若不提倒还真没想过……”唐炽思索了会儿,忽地诡魅一笑。“无论是否真只是想同那只老狐狸斗气,好歹在这件事情上头本少主也砸了不少本,倘若真能顺利夺位,不趁机藉此大闹一番岂不无趣?”
“咦!”闻言,凌蝶不由得愣住。“大闹……吗?”
“例如,将那些曾经瞧不起本少主的家伙一个个捉来玩玩,人予我一,我奉还十,连本带利有倍有还啊!再有,紫阳门虽被尊为毒派之首,却从未有过相关作为,库房里的毒物屯久了不免会变了药性,也该是时候拿出来用一用,顺便替紫阳门巩固该有的威信吧。”眼底浓烈的憎意,透出了残忍的腥腻血气。
“既然那头老狐狸把这紫阳门视若性命,那么最好的报复,岂不就是直接断了他的这条命脉吗?”他移目瞟向她,得意笑道:“你认为这主意如何?”
凌蝶听得一整个无言,呐呐道:“确实是主子的作风……”
像他这种闹法,还没来得及跟整个江湖为敌,就会先被自家门人给合力拉下台了吧。
话说回来,如此耗心费力的布局数年,最后却以大闹作结……难道不觉得空虚吗?她不禁在心里暗自微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