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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叫Rose,—个很漂亮的女孩,她不只长相艳丽还相当聪明,大学毕业那年,她顶着高学历进入模特儿这个行业,依她的条件,要走得稳稳当当并不困难,何况她对这份工作相当认真。

  她的舞台从平面媒体到伸展台,从伸展台进入演艺圈,前年她拍了一档戏,得到金马奖提名,虽没有拿到奖,却已经是模特儿界的震撼弹,这些年,有多少年轻男女积极想进入模特儿这个行业,Rose的影响功不可没。

  五年来,这一路他看得清楚,清楚她有多辛苦,但她倔强,再苦也不喊累。

  有一次,他对她说:“累的话,我的肩膀可以借你靠。”

  她推开他的肩膀说:“如果女人只能依赖男人的话,很快就会失去自己的价值。”

  为了她想要的价值,Rose推开他。之后,她越来越红、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越来越多,政商名流、富商小开,相形之下,他这个医生显得很不够看。

  早在三年前,他就预想过,也许他们只是在等一场吵架、一个契机,等对方先说出:“我们分手吧!”

  果然,那个机会来了,公司安排她到好莱坞发展,临行前,她对这场感情做出总结,她说:“我不知道这次去会停留多久,如果你碰到喜欢的女生,就试着交往嗯。”

  听见这样的话,会不会难受?

  当然会,他不是花心男,而Rose是他第一个交往的女人,是他付出的第一份感情,这份感情中,有他的一心一意,若非他悉心维护照料,爸爸早就拿把大刀,硬生生砍断两人关系。

  那天,他定眼看她,目光落在她精致的脸庞,审视的却不是她的五官,而是自己投注在她身上的爱情,然后他清楚了,她很早便切断这份感情。

  促成她动刀的,不是他爸爸的偏见,而是环境的改变,她再不是那个处处受委屈、需要他的温柔来抚慰的小模,她要的世界更宽更广,她需要更强更有力的支持,而那些,是他提供不起的。

  瑀希并没有狂怒发飙,即使他很伤心。黯然了眼色,点点头问:“你确定这是你要的?”

  她犹豫了,然后他看见泪水顺着她完美的妆容滑下。

  须臾,她也点点头,说:“知道吗?你永远都是这样,像平静无波的湖面,我看不到你因为我而激动,看不到你为我失控。爱情看的不是你为对方做过什么令人感动的事,而是为对方做过什么蠢事。郑瑀希,你从来没有做过蠢事,你像个精准的时钟,连半秒钟都不会走错,我怀疑,你真的爱过我吗?!”

  耳里听着她的话,瑀希苦笑,原来他错在不够蠢?他无法置信聪明的Rose,竟会用这个做为分手借口?

  “你不必质疑我有没有爱过你,诚如你所言,我像个精准时钟,如果不是爱上了,就不会在一个女人身上投注这么多的时间精力。”他淡淡地说着,仍然像杯温开水似地,没有太多的滋味。“不过你也可以放心,时钟依然会按步就班一格一格走下去,不会失控脱序,我不会纠缠你、毁谤你、破坏你的形象,我只会下定决心,从现在起,停止爱你。”

  那口气温温润润的,没有恐吓、不见杀伤力,但Rose却心头震颤得厉害,无法回答,只能优雅地拿起纸巾,轻轻拭去滑下的泪水,才两秒钟时间,再也察觉不出她的忧郁,R0se戴起墨镜、转身离开,她抬高下巴,像只骄傲的孔雀般。

  她走了,走出他的生命,他向侍者要来一杯酒,那是他人生的第一杯酒,味道苦涩。

  三个月后,他将自己与Rose交往的事交由第三人透露给爸爸知道,他估算了爸爸的心急程度,果然不多久,爸爸找上他谈判,谈判的内容很简单——马上离开那个女人,我们郑家不会容许她进门。听着爸爸的话,他拧着双眉,心里却是苦笑道,就算郑家想用八人大轿将Rose抬进门,她也不屑。

  瑀希当时没有回答,沉静的脸庞逐渐浮起一抹哀伤,最后他在爸爸的晓以大义之下,“勉强”同意和名模分手,然后,得到一个月的“失恋假期”,今天是第一天,嫉妒的瑀华就急急忙忙打来这通电话,表达自己的嫉妒。

  如果瑀华晓得连一个过去式分手,他都能善加利用、替自己挣得好处,恐怕会气到脑血管阻塞。

  “只要你拿得出爸爸想要的东西,他也能让你换得三十天的假期。”

  “我有什么可以换的?他连我的人生都捏在手上,我的一切都是他的掌中物。”他的口气里有薄薄的埋怨。

  “瑀华,爸年纪大了,他已经不像过去那样精明,如果你肯多用点心和他周旋,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当哥哥的提醒到这个程度,已经是仁至义尽。

  “你要我像佩佩那样?破釜沉舟,用谎话来换得一辈子的自由?”

  “有什么不可以,如果你够勇敢的话。”

  手机那头出现片刻安静,瑀希猜测,自己的话刺中了瑀华。

  可不是吗?兄弟俩经常在背后嘲笑佩佩傻气的同时,却无法否认,比起妹妹,他们都不够勇敢,不敢像她那样,抛下一切、明目张胆地追逐自己想要的人生。

  瑀华不再追问瑀希的交换条件,他低沉了嗓音,“大哥,你早点回来吧,只留我一个人孤军奋斗,我觉得很寂寞。”

  瑀希理解他的心情,如果那个严苛的家庭是地狱,他们虽然各凭本事,在地狱里替自己争取更好一点的待遇,但不管怎样还是地狱,可一转头就会看见仍有人和自己一起努力着,因此,不管是少了谁,都会觉得寂寞。

  “瑀华,你有没有想过逃脱?”

  很可怜的形容词,都说家是避风港,可对他们而言,家却是绳索,捆得他们无法大口呼吸。他们的时空不是中古世纪,但他们的父亲仍然崇尚中古世纪的父亲威权,并且想尽一切办法,逼迫他们遵循。

  “大哥,你想要逃了吗?”

  “不管逃不逃,我都不会再安分。”

  “爸的血压不稳。”瑀华说。

  大哥的不安分很可能再带起另一波家庭革命,上回,爸爸差点儿把佩佩的未婚夫敲死,幸好吴卫有功夫底子,而他和大哥的急救功夫还不坏,否则阎罗王那里会多一条枉死冤魂。

  “我知道。”但是爸爸的血压阻止不了他想要自由自主的心。“别担心,我的手段不会像佩佩那种激烈。”

  之后,他们又聊了一会儿佩佩的婚礼,便挂掉电话。

  收起手机,他双手背在身后,往市集方向走,他喜欢一边走路、一边思索。有空的时候,他喜欢自己动手做饭,他觉得这是好男人该做的。针对这点,瑀华笑道:“我们都在下意识里,不愿意成为第二个爸爸,我们努力当温柔体贴的好男人,但我们的性格里面,难道没有爸爸的强势影子?”

  也许有吧,但那影子一旦冒出头,便会让他们全力击退。

  爸爸总是自信满满地对别人说:“我那两个儿子啊,他们的终生目标是——成为一个好医生,将耕鑫医院发扬光大。”

  然后听者就会巴结一句,“像他们的爸爸这样。”

  其实是错的,他们的终生目标是——绝对不要成为像爸爸那样的男人。

  他不敢说这种情形是可喜还是可悲,但他持续向目标前进中。

  走进市集逛一圈,他买完肉和虾子,再挑两样青菜后,往回走。

  他没想到,在自己转进小路、看见熟悉的日式小屋时,戴淽潇还没有离开,她依然坐在自己家前的长廊,静静地遥望远方。

  她并没有哭,只是双眼茫然、空洞,但他却觉得她在哭,且哭得用力、肝肠寸断,像要把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挤出去似地。

  很奇怪的感觉,因此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流连不去。他走到她身边坐下,换上室内拖鞋,把刚买回来的菜放在一边。他就这样坐着,很安静,不多嘴。

  如果淽潇放声大哭是瑀希的凭空想像,那么淽潇也凭空想像了。

  因为他只是坐在自己身边,半句话都没讲,可莫名其妙地,淽潇感觉自己被安慰了。古怪吗?对,是很古怪,简直大白天见鬼了,淽潇侧过脸,悄悄望他一眼,轻叹,如果天底下的鬼都像他这么温和俊帅,大概所有人都会暗自祈祷,希望自己的第三眼能够开通,有事没事见见鬼。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赖在你家不走,我只是需要多一点时间想清楚,接下来可以去哪里。”

  “我知道。”他理解并同情地点点头。

  他知道?他会透视人心吗?摇头,淽潇没理会他的知道是弧还是虚伪安抚,她认为自己有义务解释几句。

  “我一直以为那一万五是我爸爸汇的,我爸爸和妈妈很早就离异,我没见过他,他从未出现过,初初收到这笔钱,我高兴得差点跳起来,直觉认定那是爸爸给的,我以为他终于想起我这个女儿,企图弥补这么多年不在我身边的遗憾,却没想到真相竟是……对不起,外婆并没有告诉我,她把房子租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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