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密林里跌跌撞撞求生,她碰伤了额、割花了脸,这些皮外伤并不致命,致命的是那支射穿她肩头的毒箭。
仰首,她望向看不见的天,努力缓下如雷心跳,拉长每一次的呼息,做着夫君教她的吐纳之法,想着夫君的容貌与话语……
“这兰,花朵如手掌般大,花瓣、上下萼片洁白如雪,唇瓣部分却艳红如火,美得令人屏息,像极了你。”他摊开一幅色泽鲜难的花草图,要她观看其中一朵兰花。
“像我?”她像兰花?
“让人直想一亲芳泽。”看出了她的困惑,他帮她解了惑……用他的唇。
温凉的唇带着她熟悉的气息,既温柔又霸道地攻占属于她也属于他的城池。他总是这样吻她,文火慢侵,羞死人地挑逗着她。
总是用唇瓣折磨人似地轻刷着她的唇,在她受不住诱惑地张唇反击时,伸舌探入她的口,呑掉她的细碎呻吟。
总是用舌细细描绘着她的唇,在她抗议地含住他的舌时,趁机将她尝得更深更加彻底。
只是吻。
光吻而已,就可以吻出她压抑不住的娇喘与遮掩不住的羞赧红潮。
“脸红了?”他笑着用指腹滑过她烫人的颊。
“是天气热。”她不示弱地反驳,在大寒冬天里,睁眼说瞎话。
他没戳破她可笑的反驳,噙在唇边的笑有着包容,还有着更多的温柔情意。“那种兰的花瓣有着与你唇瓣相同的芬芳气味。”
她终于懂了。
懂得夫君将那兰花种子视如珍宝的原因,也懂了夫君对她的情。
霎时,她心暖、情柔、意浓,浑身血液澎湃如潮,冲激得她的身轻颤不已,灼热得几乎要冒出烟来。
她看着夫君,目光灼灼,心意满满。从来眸光只为夫君停留、只能映入夫君的她,更加移不开眼了。
他由着她看,由着她凝视,欣然承接由她投视而来的浓情蜜意,大方迎视她毫不矫情的注视,如同以往的每一个转眼瞬间。
“交你保管。”他将仅有的三棵兰花种子放入她掌心。
“交我?”
“这是专为你找来,独属于你的兰花,不交你,交谁?”
他说出口的理由,她听得欢喜。“我一定好好保管。”她将手收拢贴上心口。
“来春,咱们一同将种子种下,一同培育,几年后必让花房开满这兰花,可好?”他的指腹流连在她的唇上,那温软丝柔的触感让他又想亲吻她了。
“夫君说什么都好。”她根本不在意兰花是否专属于她,她只在乎夫君开不开心……
“窝囊废!连一个女人都会追丢,丢不丢人!”
从不远处传来的咒骂声,让她惊得缩起双肩与双腿,往树下阴影处藏得更深一些。
“大哥,那贱人已身受重伤,跑不了的。”
“跑不了?”被称作大哥的人重重一哼。“那人呢?人到哪去了?”
“小的亲眼见她进林了,不需要多久必能将那贱人揪出来,说不定在咱们说话的当下,她已经咽下最后一口气了呢。”
“我要一个死人做什么?!我要的是兰花种子的下落!”大哥气得破口大骂。
“那女人最好如你所说将种子随身携带,否则发现她的尸体时,你就等着一块陪葬!”
松开握紧的指,她沾着血的眼已看不清楚同样染血的种子模样。
从夫君交给她的那一刻起,她确实一直将它随身带着,不为它价值连城,只为那是夫君的交代,夫君要她好好保管。
所以,她不能倒下,不能在这里倒下。
就算要死,也不能让种子落人他人手中,那是夫君的兰花种子,是夫君的!“逮到你了吧,贱人!”
右臂一痛,她被人从地上一把拽起,“喀”一声,她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咬唇忍下到口的尖叫,她握紧的拳已让指甲陷入肉里,汩汩淌血。
“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否则……啊啊——”杀猪般的哀叫惊动林里群鸟飞窜。
“贱人!看我杀了你!”竟然敢活生生咬掉他手臂上的一块肉,痛得他连尿都渗出来蹲下身,她用着最后的气力往矮丛里钻。
这片密林她并不陌生,只是不曾在夜晚入林过。
“矮丛再过去三尺便是断崖,你可千万记得,别靠近。”
夫君的话,她总是铭记于心、不曾或忘。
只是……只是……她已无计可施、无法可想、无处可逃。
所以……
“夫君,原谅我……一回就好……”脚一滑,她孱弱的身直往下坠。“……这回就好……”
如刃寒风刮得她颊面刺痛,蔓延开的毒啃噬着她的血肉,她闭上眼,任不舍的泪冲刷着她满脸的血,如同一颗颗血泪飞散于山谷之中。
蓦地,她纤细的双臂遭人搂紧,熟悉的体温与气息包拢着她。
回首,在看清对方五官时,她双睫震颤,语不成句:“……夫……君……”
“醒了吗?花主。”
花主?
花静初怔怔盯着眼前的俊容半晌才回神似地眨了眨眼。
“爷。”这下真清醒了。
“又作恶梦了?”刑观影不放心地摸向她额心试探热度。
“好梦。”花静初冲着他笑开唇。“梦里有爷。”已厘不清那是第几世的记忆,只要记忆里有爷,她便珍惜不已。
好梦?
若是好梦,岂会痛苦呻吟?岂会泪湿衣襟?
他知晓她每回在梦中流下泪的心情,也清楚落下那些泪时心里的酸楚与苦痛。
因为经历过,所以明白;那在梦中悲泣的呜鸣,他懂。
伸指拭去她眼角与颊上的泪,他低叹了声:“傻子。”
梦里有他便是好梦?这个令他心系又心疼的女子怎么如此容易满足。
闻言,她动了动,在他怀中慢慢转身,正视着他。“傻的是爷。”
“我?”他一手圈抱在她背后,稳着她的身。
“爷每日陪着我坐着睡,没一日好睡过,岂不更傻?”
被大师与刑观影合力救起后,为了让她能安心静养,刑观影就近在普陀寺附近村落找了地方住下。
这村落很好,民心质朴,每日除了有位郝大娘替她送补汤、替他送饭菜之外,就只有她与他朝夕相处。
体认到这点的她,心情好得不能再好,连裂肉断骨的痛好像也不那么疼了。然她血胸严重,一躺下便觉有千斤重的石压在胸口,让她难以呼息。坐着睡,情非得已。
而她的爷,每晚必将她坐拥入怀、细心看护,就深怕她一回气换不过来,不再醒来。
其实,她没那么脆弱的。
但,她不会对爷这么说,不会要爷别担心,不会要爷放宽心。
她就是要爷担心她、放不下心,最好时时刻刻心心念念的都是她,让她霸占住爷的心、爷的情、爷的所有所有一切。
她很贪,她承认。
第一眼见到爷时,她的贪就已成形。
在世人眼里,她配不上他。
无良好家世、无大家闺秀的端庄娴雅,也无小家碧玉的温良恭俭。
她有的,只有脸皮够厚而已。
“我不傻。”不抱着她才傻呢。“这样我才能入睡。”
“可爷这么做,把我的名节都毁了。”嘴里说着自己名节已毁的人却笑得开心。
“爷非得负责不可。”
她这脸皮果真够厚的。
他没回答,没给予任何承诺,只是看着她那离丰美润泽还差一截、却已不再苍白的唇,若有所思。
“花主。”
“嗯?”这一声“花主”似乎是即将发生什么事的前兆,让花静初的心评评跳。
“我哪里好?”他凝视着她的眼,想看清她所有心思。
他哪里好?
许久前他便想这么问她了,迟迟拖延到现下,全因着他的害怕。
害怕听见他不想听的答案,害怕她改变心意,害怕她告诉他,她也不知晓他哪里好,所以决定不再缠着他。
闻言,她怔然抬眸,黑白分明的眼里积聚着太多复杂情感。
“爷不好。”她轻声说着,中气不足的嗓因着心绪起伏而带喘。“不打探我,不来寻我,不想见我,不亲近我,不愿吻我,不肯要我。”
听着听着,他眸底的讶然渐渐被温暖柔光取代。
“我如此不好,却还是要我对你负责?”
“当然。”她傲然仰首,答得肯定,嘴角却牵着一丝不安与羞涩。
“这是罚爷。”
罚他?
她所谓的“罚”,总让他觉得是他占尽了便宜。“爷肯受罚吗?”
仰看着他依然微仰的首,握在他臂膀上的指不自觉地收拢着。她瞳心颤颤、胸口起伏,微张的小嘴紧张地动了下。
这傻姑娘。
怎么会认为他能抵挡得住她一再放下身段的主动示爱?
怎么会认为他不要她?
他若不要她,又岂会任她亲近、任她索吻、任她又搂又抱地挨在身边?他又不是任谁都好的好色男,他洁身自爱的程度有时连青山都快看不下去了,而她却还不明白?
“不受罚。”说这话的他,生硬语气里有着责备的恼火。
要她,怎么会是“罚”?
这样的说法,他绝对不认。
“爷……唔……”低哼一声,被刑观影刻意咬痛的唇瓣让她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