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突然拉开,贴开门板上窃听的老道士差点跌进公寓里。
呛人的白雾色浓烟从敝开的门缝进入他们鼻孔。
"呃,承治,如果是不怎幺好看的'东西',大伙儿还是别进去了。"沈楚天想起他从前的"无头实验",一个大男人脖子上少了颗脑袋,着实怪恐怖的。
"不不不,这个实验不是用来看的,而是内服的。"浓烟中窜出一只手臂,将距离最近的女房东揪进公寓里。
沈楚天原本打算转头溜掉,熟料老婆大人被房客"抢"走,只好硬着头皮迈进去英雄救美。
三A公寓是科学家尹承治的实验室,宽敞的四十坪空间摆满了各种样式的实验器材,因而显得狭隘;墙上四平八稳的铁架横陈着或高或低的烧杯和试管,环肥燕瘦的Size都有。绝佳的空调设备迅速抽离弥弥漫舞的烟雾。
"你们看。"承治从冷却槽里拿出一小瓶晶液,五层色泽浓艳的水晶堆栈成悦目的云霓。
"这是什幺?彩虹酒?"风师叔记得,沈楚天第一次带众房客去酒吧不醉不归时,就是点喝这种五颜六色的鸡尾饮料。
"请勿把我稀有的发明拿来和穿肠毒药做比较。"自从有过一次痛苦的宿醉经验后,承治便视酒精如蛇蝎。"听清楚了!这是我独家调制的──爱、情、配、方。"
"爱情配方?"左邻右舍们面面相觑。
"对!"他严肃地颔首,开始细说从头。"上个月我别分抽了五CC沈楚天和风师叔的血液做为样本,结果发现沈楚天的血液含有某些特殊物质,是风师叔所没有的。"
"老天,别告诉我你染上AIDS。"吴语凝跳离老公三公尺远。
"我──我──"沈楚天哑巴吃黄莲。太悲惨了,无端端蒙上不白之冤。"姓尹的,你给我说清楚,我哪可能染什幺不可告人的怪病?"
大手揪住他的衬衫衣领,差点弄翻珍贵的实验成果。
"拜托,小心我的宝贝。"他不担心自己挨揍,反倒先疼惜地捧住烧杯。"那不是病。我又收集了其它十种血液样本,经过详细的观察和归纳之后才发现,那种特殊物质只存在于陷入爱河的男女血液中。"
"噢!"沈楚天拍拍胸口。幸好幸好,终于还他清白的名声。"那跟你的发明有什幺关联?"
"我将特殊物质回以分析化验中,最后研制出和它成分完全相同的液体,一旦喝下肚子里,会立刻溶入血液中,产生和恋爱中人相同的化学反应──"
"化学反应!"沈楚天登时眉飞色舞。"我可不可以体会一下那种'化学反应'的滋味?"
他爱死他和房东兼娇妻之间的"化学反常"。
"色狼!"语凝啐了他一口,圆圆可爱的娃娃脸浮上一层羞臊的玫瑰红。他以为承治发明的春药吗?
"我的灵药对你没用,因为你体内已经产生相同的物质。"一旦提起科学的话题,承治通常会达到忘我的境界,因此房东夫妇的斗嘴他完全没放在心上。"由于我强化了药方中的反应成份,所以理论上而言,任何人服用了这份药剂,会立刻产生热烈到无以复加的恋爱情绪,包括头昏眼花、四脚棉软、为情伤风、为爱意感冒、浑身火烫、通体冰凉──"
"我倒觉得听起来比较像疟疾的症状。"又冷又热的,难怪年轻人一旦谈起恋爱来就不成人样,风师叔再度庆幸自己这辈子打光棍,没被感情之事整治过。
"呃,这个嘛……不好意思,其实那些症状是我瞎掰的。"他有些糗到了,尴尬地搔搔头发陪笑。没办法,形容词用错对他而言是天经地义的事,毕竟他活到三十岁,大半辈子全花在做实验、研究科学上头,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更甭提领会恋爱的症状和滋味。"但我的实验成果绝对不是捏造出来的。"
"想谈恋爱也得有对象才行。"语凝突然提出质疑。"你的灵药只以让人引起坠陷爱河的感觉。如果本身已经恋爱,这剂药就等于白服;若果自己还没爱上哪个特定人选,服了药之后,他们又会对谁产生'爱情'的感觉呢?"
"是是是,还是娃娃比较厉害,立刻挑得出鸡蛋里的骨头。"沈楚天向来最捧老婆的场,任何她说出来的言论绝对、肯定、马上、立刻奉为永久不变的真理。
对哦,承治开始伤脑筋了。他怎幺没想到这个问题?
"嗯……我觉得,如果某人心里已经有了特定对象,但感情尚未达到'爱'的程度,或许服用我的药可以加速他们爱上意中人的过程。"
非常合理的推断。旁听者不约而同地点头,不过──他话中的"我觉得"三个字让每个人心头毛毛的。
倘若连发明药方的科学家都无法确定后果,其它人随便喝下去之后,难保不会发生始料未及的后遗症。譬如说,爱上服药后第一眼看见的异性──假若对方是女儿身,那幺按照常理来推断,她每一眼看见的异性通常会是承治,那他可走桃花运了!沈楚天立时有几分嫉妒眼红──或者,见到每一位异性都会疯狂迷恋……哇,那不就变花痴了吗?
"娃娃,不准你接近承治的药水。"他赶紧吩咐下去。即使是当红的棒球明星也和天下凡夫俗子相同,拒绝戴上绿帽子。不过,"吴氏公寓"里出现了这等旷世的灵方,总得找个人来验证效果嘛!无端端浪费了,似乎有些可惜。"繁红,你想不想喝药剂试试看?"
矛头霎时转向刚刚踏入门槛的女房客。
繁红,吴氏公寓的骄傲,人间罕见的美女,衣袂飘扬的绝美身段亭立于门口。
"不……"柔软清冷的天音从淡红色的唇瓣间轻轻吐露,彷如夏日熏馨的徐风。"我只喝红茶。"
"你又想陷害谁了?"作怪大师的耳朵被老婆扯得高高的。
几个月前姓沉的先斩后奏,瞒着她把繁红安排到他球队老板──王鑫主持的"森尧企业集团"工作,害她气愤到现在。结果他居然还想找大美女当试验品,这男人有没有良心啊?
"呀!冤枉、冤枉!"他痛得唉唉叫,赶紧从暴君娇妻的虎口下逃生。
总有一天他的耳朵会遭到和梵古的右耳同样的下场。
看样子从房客中找到实验品是不太可能了,必须找个外人来下手。
"不如这样吧!明天我去球队骗个队友回来喝杯'特调鸡尾酒'。"
承治怀以感恩的心道谢。"那就麻烦你了。"思考片刻,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其实我自己出去找实验对象就成了,你何必这幺热心?"
"对呀,何必?"风师叔也搭腔。
一时之间,所有视线集中在沈大棒球明星俊俏的脸上。
他当然不能老实告诉他们,自己只不过存着瞎搅和、看好戏的心态,才会热心于服务公益。
"既然承治完成了特殊的发明,唯有早日替他找到实验对象,才能早日向外界宣布。"承治用力点头,非常满意他的答复。
"但是,咱们得替我的药方想个合适的名称才行,总不能叫它'灵丹'、'妙药'吧?"承治的脑中已然浮现自己的姓名印刷在"国际科学月刊"上的美影。尽管"尹承治"三字出现的频率本来就不低,然而这种光荣的事多多益善!
"我想想看,就叫……嗯……叫'七彩迷情香',你们觉得如何?"风师叔兴冲冲地提议。
"不够现代感。"沈楚天否决掉。
"叫'米老鼠的春天'。"一直昏昏欲睡的小房客──小路也发话了,不忘替心爱的米老鼠布偶打广告。
"太孩子气。"仍然遭到弃置的命运。
轮到承治了。
"就叫'尹承治发明的药'好了。"无愧乎科学家的名头,果然凡事都讲求实际。
"少了点罗曼蒂克的气氛。"连娃娃房东也加入回绝的空间,显然这个名号确实令人不敢苟同。
"我想想看。"沈楚天开始踱方步。一种可以让人为爱情的河的酸方……该如何称呼它才好呢……
他的脑中乍然闪现绝妙的点子,集浪漫、唯美实际于一身。
"有了!就叫它──'维纳斯的灵药'!"
孟祥琴瘫进堂姐客厅的沙发椅,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外甥女玩象棋。其实她向来对棋局、麻将之类的方城战没啥子兴趣,偏偏小婉儿最近磨着老爸教会她几手绝技,这厢原封搬出来痛击刚回国的游子阿姨。
"将军!"丫头片子大喊。
"吃你的车。"孟祥琴懒洋洋地提起象牙棋子。
"我都将军了,你还不快闪,吃我的车做什幺?"
"我喜欢吃车,将军让给你好了。反正少了将军,我还有其它棋子可以走。"
"全盘的棋局只要死了将军就算输耶!"
"输就输吧!"她甚至不挣扎一下。
"阿姨,你实在很没有逻辑思考的概念。"婉儿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