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问题?”他声音未变,眉眼间已冷淡几分。
“没、没问题。”夹着烟溜了。
“……都满二十岁的人了,做事还像个国中生,你就不能想想你妈妈?想她这些年怎么把你养大、想她都这年纪了为什么还要上大夜班,想她……”李芳菲还在训话-声音有些异样。
徐东俊起身靠近,面上出现罕有的错愕,他愣了数秒才反应过来,看向李智勋,后者回一记“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眼神。
徐东俊摸摸眉骨,道:“好了好了,这些道理我相信他都懂,你也别——”
“他都懂但他就是做不到!”李芳菲偏头看他,眼眶潮湿。
他盯着她湿红的眼,道:“所以学生才需要老师。”
李芳菲这会才发现自己失态了,她不自在地扭过头。
他趁此机会朝李智勋使眼色,暗示他先离开。
抽出一支烟,徐东俊递过去。“来一根纾压?”“纾你个鬼!”她推开他的手。她现在很烦!
他无声笑,打开一旁冰箱,弯身取出一罐啤酒递给她。“那喝点酒消消气?”
“喝了才是一肚子气!”她烦躁地吼了句。
他大笑出声,道:“那好,我喝。”他拉开瓶盖,咕噜噜喝了两口,“好了_我现在也跟你一样,一肚子气了。”
“你是不是太间,还是太无聊?”李芳菲睐他一眼。
“这不是逗你开心吗?”他看着她,目光澄亮,隐隐漾着温和。
她一怔,面颊莫名生热,好似还坐在那沸腾的麻辣锅前。“东俊哥,我刚问过Jeff,他说这里可以抽——”小只嚷嚷着跑进来,感觉气氛暧昧,顿时噤声。
徐东俊看了过去。“是没看见我在泡妞吗?”
“……啊?”小只傻呼呼,没反应过来。
“滚。”他咬牙。
“喔,喔。”小只恍然地“喔”两声,滚了出去。
见状,李芳菲忍笑,低着眼帘咬住下唇。
他看了她一眼,笑意漫进眼底,微仰首,小饮了口啤酒。
她抬首时看见他喉头滑动,突出的那块特别男性,在他喉结又滚动时,她才回过神。“你让李智勋走了?”
“不然留着做标本?”
“……我话还没说完。”
“还有什么好说?要嘛你记他过,要嘛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你对他的关心好像过了头。”
李芳菲愣了愣,低声说:“老师关心学生很正常。”
“女朋友关心男朋友也很正常,怎么就不见你关一我妞还没泡好,你又来当什么电灯泡?”小只绕进来,徐东俊扬声质问。
抖了下,小只结结巴巴:“我、我就进来看一下监视器。刚刚Jeff说、说阿布和Ray去接妮可,车在半路抛锚,他、他要赶过去接他们,让我进来看着,一秒也不能松懈。”
徐东俊沉默两秒,道:“那你好好看着。”拉起李芳菲往外走。
上车时他问:“你住哪?”
她拉上安全带,迟疑着要不要扣上。“送我回东丽那里,我车还在那。”想了想,她松开安全带,“还是我开吧,你刚刚喝了酒。”
他正在系安全带,抬眼看她。“我才喝三口。”
“喝了就是喝了。警察拦下来时,还管你喝几口吗!”“酒驾标准以啤酒来测,也要两杯才超标,那三口没什么。”他忽然朝她倾身。“担心我的安危?”吐出的气息带了点淡淡酒味。“我是担心我自己。”再次拉上安全带,扣上。
“嘴硬。”
“头壳硬。”她瞥了他一眼。
“啊?什么头硬?”
他故作无知,带笑的目光怎么看怎么狡猾。她目视前方,道:“头殼硬=说你硬得不知死活,三口也是酒驾。”
“只是三小口,要是一杯我就不开车。”
“三小口……”她侧眸,半眯眼看他。“讲话就讲话,说什么脏话……”
他愣半秒,朗笑两声,将车子开了出去。
第5章(1)
“怎么办?”徐东俊晃晃手机,道:“她说她不确定什么时候到家。”
回到程东丽住处,在外头摁了五分钟电铃无人应门,打了电话,说她临时有工作事项需讨论,人在经纪人那里,不确定归家时间。
“等啊,我包包还在里面,车钥匙和家里钥匙在包里。”走得匆忙,被他拉着就赶往倶乐部,什么也没带。
“也只能这样。”李智勋的事情不难处理,以为不需多少时间,才拉了她就走,哪里想得到再次归来时屋子主人已不在。他看看四周,问:“你要在这等?还是下楼走走?后面有个小公园。”
站在这也是干瞪眼,李芳菲先迈开脚步往电梯走。“下楼吧。”
经过便利商店时,他让她稍候;再出便利商店,她双手插在口袋,低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稍早前的车上她一路沉默,后来走在街边她也没半点声响,垂着眼像在数步伐。他看见小七招牌,问她喝什么,她只摇头,一副心事重重。
盯着她背影看了好一会,徐东俊才上前把手中的热可可罐塞进她手里。“去公园还是在这坐一下?”
“公园。”李芳菲两手握着那热烫的罐子,先走。
他跟在她身后两步距离,手里捏着一包刚买的烟。一会时间,他开口:“几步了?”
“什么?”她抬首,困惑地看他。
“我看你盯着脚走路,不是在算你走几步吗?”他指指她的脚,“身上没有计步器,自己算?”
她没回应,转过脸蛋慢慢走着。他默不作声跟着她,直至步入公园,经过木制休闲椅,他拉了她一把,双双坐在椅上。他夺走她的热可可,上下摇晃几秒,为她拉开拉环才递回她手中。
“忘了拿吸管。”他突然想起来好像少了什么。
她看他一眼,没说话。
他笑。“我没习惯用吸管。”所以忘了拿。
他垂眼,撕开烟包铝箔纸,抽了支烟凑近鼻尖嗅了嗅,夹在指间转着,他靠上椅背,道:“每个学生都要这样操心,你要操心到什么时候?除了学校教育,家庭教育更重要,你自己本分尽了也就足够,何必为一个学生如此烦恼?不就是个工作,下班了就该过自己的生活。”
李芳菲静了会,才说:“你不懂。”
他看她一眼。“我是不懂。老师工作比较高尚,人格品性伦理道德都要要求,我这种工作就是没道德可言,钱入口袋最实际。”
“什么高尚不高尚的!”她皱起眉,“我没那种意思,你别误会。”
“我也没那种意思。”他看着她,“我话还没说完。”
她有些不耐,对上他目光,静待下文。
“我只是想告诉你,成长的环境不同,塑造出的个性也会不同。你有你的生活,李智勋也有他的生活,你别拿你那套要求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不可能在你那些学生迈开步伐前,为他们挪走大石、为他们铺上地毯,他那么大的人了,可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了,就算他今天杀人放火,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是你的责任。”
“对,那是他的选择,但他就算不是我的责任,也还是我弟弟。我不能见到前头有个窟窿了还不提醒他,眼睁睁看着他一脚踩进去摔得鼻青脸肿!”她一口气喊完,觑见他那双美目微微睁大时,才惊觉自己都说了什么。
他稍沉吟,道:“你对他的关心确实超出师生范围。”有哪个老师在怀疑自己的学生从事男公关这工作时,可以化身客人进入倶乐部一探究竟的?“但不管怎么看,他对你的态度都不像你是他姊……他是私生子?”
没说中,但也被他摸出五分了。“我爸妈离婚后各自嫁娶。”
同父异母的亲姊弟。“他不知道你是他姊?”
李芳菲轻“嗯”一声,道:“他们各自嫁娶后没有往来,我不清楚李智勋知不知道他有个同父异母的姊姊,我也是在他人学时填写的新生资料调查表上看见他父亲名字才知道的。”
生父李钊,不常见的名,出生年月日与户籍地均吻合。上回在李智勋家中见到的全家福照片,男主人的样子与和她合照的李钊长同一个样子,只是稍老了点。
“既然关心他,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是他姊?”
“他有他的家人,我有我的家人,总要考虑双方家人想法。我妈当初是因为我生父爱赌又爱喝酒,输了醉了就打人,才会离婚。
我妈不想跟我生父有任何牵扯,我不能不顾她的感受。况且我不知道李智勋对我会有什么样的看法,不如维持现状。”
“维持现状?”他不以为然,“你没跟学校报告他在这上班的事吧?”不待她回应,他再道:“他没钱你可以借他、他违反校规你原谅他、他跑来打人你语重心长地教他……你以为他很笨,不会察觉你对他好过头?”
她没说话,捧着热可可喝了起来。有年轻男人牵着狗经过,她盯着那一人一狗看,直至已走远,声音才轻飘飘传开:“我们没一起生活过,但我可以想像他和他妈妈的生活不好过。我们是同一个爸爸,但我被继父捧着疼着,他却是过得这么辛苦,就算是陌生人看他那样,也会想帮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