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不好了,你要嫁的那蔡文德竟然是朝廷通缉要犯,不久前被官差给逮进大牢了。”
“什么?!”钱来宝被这噩耗给惊得拿在手里的剪子没握稳,掉了下去,砸到站在一旁的钱如熏脚上。
“啊——”她痛得惨嚎一声。
这晚凤林武馆后宅的一处厢房里,钱永时的夫人从恶梦中惊醒过来,哭着将睡在枕边的丈夫给捶醒。
被自家夫人打醒的钱永时,见平时泼辣的妻子此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素来宠妻的他连忙将她搂进怀里,温声问着,“怎么了,作恶梦啦?”
“我梦见咱们女儿一直到白发苍苍,牙齿都掉光了,还没嫁出去!”孟海菁抽泣的依偎在丈夫怀里,“你说咱们女儿怎么就这么命苦呐,她那么善良的一个姑娘,为何婚途如此坎坷?”
“说不得前几次那些都不是她的良配,更好的在后头等着她呐。”钱永时哄着妻子。
“那你说那更好的在哪里,你去把他找出来,咱们来宝都二十二岁了,再不出嫁,都要变老姑婆了。”她可怜的女儿,明明那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是嫁不出去。
钱永时耐着性子,温言软语的安抚爱妻,“好好,要找也要等天亮,明儿个我就去找。
天还没亮,咱们再睡会儿。”
女儿迟迟无法嫁出去,他心里也急,但这事急也没用,也不能因为着急,就随随便便找个人将女儿给嫁出去,万一所托非人,反倒害了她一生。
孟海菁被丈夫哄得情绪渐渐平缓下来,靠在丈夫怀里轻声抱怨着,“你说来宝怎么就没学到我这好本事呢,自个儿去勾搭一个好丈夫回来。”
她自小无父无母,是被师父养大,十五岁那年离开师门,闯荡江湖,十七岁初次见到钱永时,便对他一见钟情。花了几天勾搭到手之后,两人就在一处荒野,指天为誓,结下白首之约,成了夫妻。
婚后丈夫一直宠着她纵着她,让她更加觉得当年自个儿慧眼挑上他,真是此生做得最对的一件事,这些年来唯一的遗憾便是,女儿至今还嫁不出去。
她接着心忖,说不得就是因为她这生过得太顺遂了,夫贤子孝,所以老天爷看不过去,这才让女儿至今没能得到一个好姻缘。
钱永时轻哄着妻子,“来宝性子直善,我相信老天爷自会替她安排一个适合她的姻缘,你就别操心了,睡吧。”
第1章(2)
大运王朝民风开放,并不像前朝那般要求女子守贞守节,女子也不会被拘于闺阁之中,街道上常见女子结伴出游,这几年来尤其时兴女扮男装,常见有女子穿着男子袍服。
钱来宝第八回议亲又嫁不成,对方是朝廷通缉要犯,为了躲避官府追缉,在三年前改名易姓,逃到重风县来。
在得知他所犯下的罪竟是弑兄辱嫂,钱家自不会让宝贝女儿嫁给这样的人,钱来宝也只见过对方一面,还不至于到非君不嫁的地步,然而心情沮丧是免不了,这日在侄儿、侄女和表妹的陪伴下出来散心。
几人一路逛着,正值午时,便进了一家饭馆用饭,一楼坐满了人,他们被小二领到二楼一处窗边。
钱来宝意兴阑珊的默默喝着茶水,见她这般,方红珠几人说着些好玩的事想逗她开心。
“我听说城外有人开了家爱宠园,里头养着各种毛色的猫狗,一只比一只还逗趣可爱。”方红珠一直想养只猫,偏她娘惧猫如虎,死活不让她养。
“听说商行则养的那条大斑狗就是从那里带回来的。”商行则是风扬武馆馆主的三子,此人性子张扬,身手极好,常上各家武馆找人比武。
钱如云曾一度倾心于他,后来发现他就是一个武痴,眼里除了武瞧不见其它的,半点风情都不懂,也就歇了对他的心思。她今年已十五,本来爹娘要帮她议亲,但姑姑尚未出嫁,她的婚事也就先按了下来。
钱如熏闻言眼睛一亮,说道:“要不吃完饭咱们去瞧瞧?”
“去吧去吧,姑姑,我也想去挑只大狗回来养。”十岁大的小胖子钱涛挽着钱来宝的手也嚷着想去。
见他们几人全都看向她,五人里她年纪最长,钱来宝也不想扫他们的兴,点了点头。
“那咱们吃饱就回武馆骑马过去。”方红珠兴匆匆道。
方红珠的母亲是钱永时的妹妹,嫁给城里一个书生,两家住得不远,她打小便与表姊、表哥一块长大,不仅在武馆里跟着他们习武,也学了骑马。
几人都喜欢那些毛茸茸、模样可爱的小动物,一提起要去爱宠园的事,便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就连心情低落的钱来宝情绪也好转了些,搭了几句话。
饭后,小二送上来一盘豆沙包子,瞧见那包子,钱如熏想也不想的脱口道:“表姑那天不是说姑姑若是再嫁不出去,不如就拿包子来砸,砸到谁就嫁给谁吗?”
见她又口没遮拦,哪壶不开提哪壶,钱如云骂了她一句,“如熏,你怎么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胡说,我不仅长个子也有长脑子。”钱如熏抗议道。
钱涛不明原由,听了钱如熏的话觉得有趣,起哄的瞅向自家姑姑,“这主意好,姑姑你不如就拿包子砸吧,砸到谁,我就帮你拖回去当你的夫君。”
钱如云刚想出声呵斥弟弟,却见钱来宝瞅着那盘包子,也不知是想到什么,眉头都皱了起来,她赶紧说道:“包子是拿来吃的,哪能拿来砸人,快吃快吃,吃完了咱们回去骑马。”说完她拿了枚包子塞给钱来宝。
钱来宝想起自个儿婚途如此坎坷,这辈子也不知道嫁不嫁得出去,一时之间有些意气难平,抬手就将手里的包子朝窗外扔了出去。
下一瞬,只听见底下传来一声——
“啊,有人昏倒了!”
她探头一看,发现她扔出去的那枚包子就落在那昏倒的男人身边,她瞠目结舌的张着嘴,那人该不会是被她的包子给砸昏的吧?
钱涛也凑到窗边来看,瞧见了那昏过去的人和她扔出去的包子,伸出胖乎乎的手指着那人,大着嗓门叫道:“啊,那人被姑姑扔的包子给砸晕了!”
他这一叫,底下的人自然也听见了,有人捡起那包子,想瞅瞅里头包着什么竟能砸晕人,结果掰开一看,只是寻常的豆沙馅。
有人抬头一看,认出钱来宝,“是凤林武馆的四姑娘。”
“原来是四姑娘,想不到她的内劲竟练到这种程度,只用区区一枚包子就将人砸昏过去。”
“听说这四姑娘的身手不逊于她的三个哥哥。”
“可不是,那钱夫人将一身本领都传给了这个女儿,听说就连商行则也曾挑战过她,两人堪堪打了个平手。”
重风县尚武,对钱来宝以包子砸昏人之事纷纷表达赞扬钦佩之意,一时之间竟没人理会那昏倒在地的受害者。
瞅见那枚白胖胖的“凶器”被众人拿在手里传阅,即使钱来宝自己都不敢相信她有用一枚包子就将人砸昏的本事,但看着那还倒在地上不起的人,她不得不下楼,将人带去医馆。
钱来宝在医馆里等着大夫为那男子诊治。
发生这种事,也去不成爱宠园了,她让钱如熏带着钱涛先回武馆去。
回去后,见到了奶奶,钱涛与钱如熏兴匆匆的将自家姑姑是如何“神勇”的用一枚包子就砸晕一名男子的事,告诉自家奶奶。
“奶奶、奶奶,我怎么都不知道原来姑姑竟然深藏不露,内力强到这种地步。”说完,钱涛一脸钦佩的表情。
“怎么可能,你们是不是瞧错了?”穿着一袭暗红色衫裙的孟海菁,对女儿的身手有几斤几两重一清二楚,压根不相信女儿有这种本事。
孟海菁虽已年近五十,但她风韵犹存,面貌妩媚美艳,一身武功丝毫不亚于丈夫。
与妩媚、充满美人味的外貌相反,她性子泼辣霸道又护短,在得知女儿第八次议亲仍嫁不出去,她昨儿个就冲到县牢里,将那弑兄辱嫂的混蛋揍了一顿,然后再跑去媒婆家,劈碎了她家的桌椅,狠狠痛骂了对方一顿。
“我让你找的是身家清白、老实可靠的人,瞧瞧你这婆子给我找了个什么人,那混蛋犯下这种杀人大罪,要不是被抓了,这岂不是误了我宝贝闺女一生。”
那媒婆吓得低声下气的赔罪道歉,不仅退了媒人钱,还赔上一笔银子,这才终于送走盛怒中的孟海菁。
“没看错,姑姑她真的只扔了枚包子,就把人砸昏了。”钱涛信誓旦旦的表示。
一旁的钱如熏也附和道:“没错。”
孟海菁还是不信女儿能用一枚包子就砸昏人,觉得这其中定有问题,她仔细再问:“这好端端的,你们姑姑为何要拿那包子砸人?”
钱涛抢在堂姊前口快的说:“因为姑姑一直嫁不出去,先前在饭馆时一时想不开,就决定拿包子当绣球来砸,说砸到谁就嫁给谁,谁知道她这一丢,就用包子把人给砸晕了。”这小胖子十分有说书人的潜质,绘声绘影将先前在饭馆里发生的事,加油添醋的告诉自家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