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以来,牛斯平几乎每天都提心吊胆,不知道哪一天、哪个时刻,真相就会被揭穿,至于后果,不是他能想象的,代价,也不是他能付出的。
所以原本正在签阅公司收据的他,一看到马郁佳急匆匆的冲进来,担心的马上从办公椅上弹起来。
“是不是心心怎么了?”他没看到女儿随行,有些焦急的问道。
“她在羊柏文那里。”马郁佳微喘着气的说,她一下出租车就一路跑进公司里来。
她把女儿支开了?那……牛斯平知道自己必须镇定、必须冷静,该来的事总是会来,逃不掉、避不开的,他想闪也没有地方闪。
“郁佳……”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几乎是一种求和的口气,或许她是来摊牌的。
“牛斯平。”她忽然用一种非常慎重、非常严肃的表情看着他。“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瞒不住了……她恢复所有的记忆了。
“你问吧。”他逆来顺受。
“如果有一天我失智了,我是说,如果当我渐渐老了、头脑不再清楚,我变成了一个失智老人时,你还会爱我、照顾我吗?”马郁佳正经八百的问道。
“我会!”他有听清楚她的问题,也很认真的回答了,只是他当真没有料到她会问这个。
“你真的会?”她再确定一次。
“我一定会!”他回得非常肯定。
马郁佳一向不是主动的个性,但是这会她没有保留、没有包袱的冲进了他的怀里,而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她。
“你一定要说到做到!”头靠在他的肩头上,马郁佳还要他再保证一次。
“郁佳,怎么了?”她的反应令牛斯平有些无所适从,他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这些日子以来,他有点像是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他都如临大敌一般,生怕整个生活再被翻转一次。
“我恢复记忆了。”她在他耳边轻轻说出,语气就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一般清淡。
牛斯平瞬间呆住,整个人像是暂时停止了呼吸一般,久久都没有换气,他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他还是措手不及。
既然她已经恢复了记忆,那表示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她是被他的车子撞到,她根本不是他的妻子,她更不是心心的妈咪,她和他已经有十五年没有联系……
缓缓松开了她,他知道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但他不能躲避。
“你都想起来了?”他绷着睑问。
“都想起了。”
“所以呢?”牛斯平毕竟是个大男人,不会要苦苦哀求那一招,也不会死缠烂打,他只有一颗真心而已,但这也要她看得见、感受得到才行。
“牛斯平。”马郁佳连名带姓叫他,口吻就像国中时期那样。“你是真的这么爱我吧?”
“心心的事我可以解释……”
她马上伸手阻止他说下去。“你不用解释什么,我爱心心!我很高兴有这样乖巧可爱的女儿。”
“你不怪我骗了你?”牛斯平不敢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好运。“郁佳,我把你拉进了一个完全你不熟悉的世界,让你当了妻子与妈妈,你不生气?”
第6章(2)
马郁佳是该生气,但是……当年是她失联,而且十五年后,他还是这么在乎她,这份深情……令她所有的怒气消失了。
“斯平,过去的事,不管好的、坏的,全都放下了吧!我本来就是自己一个人,现在多了丈夫、女儿,还有个真正的家,我非但没有损失,还算是赚到了,我是要生气什么?”她豁达的说,把事情说开来的感觉好棒。
他难掩心中的激动,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完美的结局。
“你不希望我恢复记忆?”见状,马郁佳忍不住故意闹他。
“我希望!”牛斯平不再患得患失,他不必再整天七上八下的。“但我怕你恢复了记忆之后,一切会风云变色,我会失去你。”
“斯平,你不会失去我。”马郁佳又一次主动握住了他的双手。“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所以你绝对不会失去我。”
“依照羊柏文打探的消息,你……是个服装设计师?”他现在可以正大光明的问了。
“对,我是个服装设计师,有自己的工作室、自己的事业。”她骄傲的说。
只要是她的兴趣,他都会支持她,就算她没有工作、整天待在家里,他也无所谓,反正他有经济能力可以养她,他唯一在乎的只有一件事。
“郁佳,你没有……”他问得含蓄。“你没有感情上的牵绊吧?”
马郁佳不想卖关子,更不想让他多紧张,马上坦荡荡的摇头。“没有!没有感情的牵绊、没有男人,我的生活只有工作和事业。”她仰头看他,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惊喜与松了口气。“斯平,或许是因为我的心中也一直有你,一直还惦记着十五岁那一段纯纯之爱。”
牛斯平微微一笑,表示了解,他反握住她的手,脑中闪过了结婚的念头。
“郁佳,我们都三十岁了,你想不想……”他欲言又止,不知道会不会太唐突。
“先等一阵子吧!”她知道他想说什么。“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我好快乐,那件事不急,我们现在就已经拥有了最美好的一切了。”
他点头,是不急,因为她已经回到他的人生里,一切都这么完美,是不需要急。
不急了……
趁着假日,一家三口到公园晒太阳、玩飞盘,马郁佳带了野餐垫,还准备了果汁、水果、三明治、甜点,不需要花什么大钱,就可以悠哉的在公园里消磨一个早上,亲子一起享受愉快的时光。
飞盘玩累了,牛心琦和其他也在公园里野餐的小孩子玩了起来,对方有带来一只很漂亮的吉娃娃,她和小狗玩得不亦乐乎。
马郁佳和牛斯平看着这一幕,心中的情绪难以言喻,他们都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真正欢乐的情景,之前大概只在他们的想象中出现。
马郁佳坐在野餐垫上,牛斯平则是躺着,头枕在她的大腿上,他难得这么轻松、这么无忧无虑。
他暗自想着,至少马郁佳不排斥结婚,虽然两人都不急,但是指日可待,他和她终究会步入礼堂,那么,小花童就是他们的宝贝心心了。
“郁佳,马伯伯和马妈妈都好吧?我记得你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姊姊。”有关她的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应该很好。”她简单带过。
听她的语气,和家人似乎并不亲,牛斯平也很贴心的没再追问,其实谁没有一些故事啊。
“我爸爸已经退休,和我哥哥住在一起。”马郁佳虽然不是很情愿,但还是觉得有告诉他的必要。“我姊结婚了,我妈妈和她住。”
是有点不合常理的地方,可是牛斯平保持沉默,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你呢?”马郁佳也想知道关于他的事。
“我的家人都很好,但是我爸妈离婚了,各过各的,现代人好像都是如此。”他的视线向上看着她。“不是那么的亲、保持适当的距离、保有自己的隐私与空间,大家都这样。”
“那他们对心心……”
“他们要我自己负责。”牛斯平已经走过来了,现在已能释怀地笑。“当时他们并不赞成我留下孩子,因为孩子的妈妈并不要孩子,但是我实在无法放任自己的小孩流落在外,就算再辛苦,也一定要把她照顾好。”
马郁佳本想问心心亲生母亲的事,但又想到这毕竟是他的私事,除非是他自己想说,不然她没有立场多问。
“幸好有柏文帮着我。”
“你有一个好哥儿们。”马郁佳替他感到高兴。“心心虽然没有妈妈的照顾,但是她有两个爸爸的爱来弥补。”
“心心很懂事、早熟,她从来不会多问有关妈妈的事,直到你出现。”牛斯平坐起身,认真地看着她。“她其实很需要一个妈妈。”
她点点头。“我从来都不知道我可以扮演好一个妈妈的角色。”
“你真的做得很好。”他可是对她刮目相看。“好像你真的是心心的妈咪。”
“我是啊!”她扬扬得意。
这时牛心琦大喊他们一声,朝他们挥挥手,露出粲笑,好像要告诉他们,她就算和狗狗及小朋友玩耍,也没有忘记他们,她还做了一个鬼脸。
牛斯平假装回了一个生气的表情,然后又哈哈大笑起来,逗着女儿。
“心心看起来好快乐……”马郁佳笑着轻叹。“她昨晚还问我,可不可以一辈子都跟我睡。”
“当然不可以!”牛斯平马上投反对票。
“那你要自己跟她说理由。”
“等我们结了婚,你就要跟我睡。”该捍卫他的权利时,他当然要强悍起来。“她不可以和我抢你。”
“那你要先过她那一关哦!”马郁佳决定不加入这场抢人战争。“我不知道她同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