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呼,庞辙严按住她鼻子,卓菲尖嚷。
「你刚刚没闭气吗?」
七孔流血?眼一瞠,猛地一声抽气。她要死了吗?眼前忽地一黑,她昏厥过去。
「不,她没有中毒。」庞府大夫摸着梦蝉手腕,对着一干人等宣布。「她只是太过紧张,又一下子惊骇过度,一激动就流鼻血了,跟咱们的夺魂香无关。老夫现下已让她服了安眠散,好好睡上一觉就没事了。」
庞辙严松了口气,师弟们个个面面相觑,「吁」了好几声。
「怎么,咱门口那几个机关就吓死他啦?」一个留胡子的颇不以为然地道。
「嗟,这样还敢进庞府来?」庞府以武术闻名,这等角色闯进来根本是自找死路。
有人又问:「大师兄,你带这么不中用的小伙子进来不怕门主生气啊?」在这里一切以功夫论高下,功夫烂的地位是猪狗不如。
「是啊,让师娘知道就惨了,快把他送出去吧!」师娘最瞧不起没用的家伙。
卓菲瞪庞辙严一眼。「跟你说了吧?你偏要带这小子进来,这下可好了,不过几道机关就吓得他流鼻血又昏倒的。」
庞辙严双臂环胸笃定道:「不,我要把他留在庞门。」他不能让这小子一个人无依无靠流落江湖,这是他为人师父的道义。
留在庞门?众人一阵错愕,纷纷望向那个像死鱼一样躺在床上、一脸苍白病奄奄的小子,这……这么肉脚的角色,师娘绝不可能会答应的。
老大夫忽然用一种很惊愕的表情望住庞辙严。「这个……这个……」他怪异地欲言又止。「阿严啊,她这个这个明明是这个这个,为什么要那个那个……」
「什么啊?」卓菲听得乱七八糟的。
「对呀!」众人也莫名其妙。「什么这个那个啊?」
庞辙严困惑地看着老大夫不安的样子。「怎么了?」他担心起来。「难道……他还有什么问题吗?」他望着床上苍白的柳梦寒问。
「她……」老大夫一脸困惑。「这个……明明是姑娘家,她为什么要扮成男人?」这是他方才诊脉发现的。
「什么!」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嚷的最大声的就是卓菲,她转身瞪住大师兄。
「她是女的?」顿时她脸色骤变,火大地抓住庞辙严臂膀。「女的?柳梦寒是女的?你……你和一个女的在山上住多久了?你和她……你故意瞒我!」一听见柳梦寒是位姑娘,想到他们孤男寡女住一起,轰!卓菲马上失去理性,气得语无伦次,抓着大师兄一阵质问。「你怎么可以和她住一起?你们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知道柳梦寒是个姑娘,庞辙严也很震惊,但表现的显然比卓菲镇定多了。
面对卓菲一连串质问,庞辙严的额际又开始抽痛起来,他镇定地俯瞪着卓菲因激动而胀红的漂亮脸蛋。
「师妹,你冷静。」
「你还要我冷静?」卓菲不敢相信地跺脚咆哮。「我是你的未婚妻,我……我还能不激动吗?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庞辙严皱眉。「你小声点,别吵醒她。」他瞥见梦蝉不安地动了一下,然而他无心的一个关怀教卓菲更是火冒三丈。
「啊……你气死我啦!」卓菲推开师兄,哭着转身跑了。
「小师妹……小师妹啊……」众师弟们一见最疼爱的卓菲哭了,全奔出去追了,房里只剩下老大夫和庞辙严。
老大夫舔了舔笔尖,开着几帖药方。
「这个……她身子好瘦啊,我开几帖补的壮壮她身子。」不愧是习医的,只管照料病人,方才的骚动他倒是一副不干己事的模样。
庞辙严叹息一声,踱近床畔,俯望床上的柳梦蝉。「她不要紧吧?」
「嗯……」老大夫写着药方边喃喃问道:「方才诊她脉象,好象有精神耗弱的问题,这姑娘是不是很容易紧张啊?」
望着那合着眼清秀的睡容,庞辙严勾起嘴角。「是啊!」她是他见过最会紧张的家伙,动不动就尖叫、动不动就哭、动不动就师父师父的嚷个不停。他向来严峻的面容,在注视柳梦蝉时不知不觉缓了眉眼。
「得了。」老大夫写妥方子。「你叫下面的人熬这几盅药给她调理身子,一日三回,连续吃上一个月,她身子就会健康起来,也不会那么容易流鼻血了。」
老大夫抬起脸望住庞辙严,低低道:「卓菲这丫头一直在等你回来娶她……」
庞辙严叹气。「我知道,她就这么死心眼。」
「我看……除非你出家,要不她怎么都非你不嫁。」他呵呵笑。「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搞不好我真会当个居士。」
老大夫听了哈哈大笑。「你真是被逼急了,嗯?」
庞辙严双手环胸倚靠床栏,长腿懒懒地交叉着,很疲惫又很头痛的闭上双眸。「我专程送她回来……」他揉起发疼的额际。「看样子,要走是不容易了。」
老大夫笑嘻嘻地摸着长须。「何只不容易,卓菲还好应付,你想着夫人吧,她要知道你回来了肯定马上杀过来──」他夸张地打了个哆嗦。「我看你最好把皮绷紧,等着她「大开杀戒」吧!」
「瞧你说的,没那么可怕吧?」庞辙严笑觑老大夫。
老大夫回瞪他一记。「哼!你比我更清楚她,夫人她啊……啧啧啧……」他的口气就像在说个多恐怖的怪物。
庞辙严回头,看着沉睡的梦蝉。他俯身,小心翼翼地帮她拉好被子。
「你倒是挺关心她。」
庞辙严怔住,停住拉被的动作,回头望住老大夫,轻描淡写一句。「因为这世上,只剩我关心她。」
可惜柳梦蝉睡得昏沉,要不听见师父这话,感性的她肯定又要哭上个大半天,然后用又软又轻的嗓音说着那句:「师父……师父好好喔……」
「你是女人为什么不早说?」
这是梦蝉醒来后,听见的第一句话。问的人是庞辙严。
她正吃着很苦的药,抬起脸来,一双熨着水气的眼儿望住他那深邃黝黑的眼,很无辜地反驳道:「我说过了啊,我一直很努力的说了啊!」是师父不肯相信。
庞辙严看着她委屈的模样,想起了麒麟山种种,忍不住偏头笑了。这一切是很莫名其妙,是很荒唐。
庞辙严斜斜倚靠着床栏,脸色有些疲惫。他懒洋洋看着她。
「这么说你是顶替了柳梦寒的身分上山喽,真不知你们柳家是怎么想的?」
梦蝉小声地说着事情经过,庞辙严听了非但不可怜她还大呼意外。
「难道你不生气?」他问。
梦蝉捧着瓷碗,一对眼儿瞅着他。「生气?娘的确是很生气……」「我问的是你!」他瞅着她。「你这样任人安排不生气吗?」
梦蝉很没骨气地耸耸肩。「我没想那么多ㄟ,娘不生气就好了。我最怕她生气了,真怕死了。而且弟弟搞不好真是因为我无心的几句话出走的,我……」
「好了好了──」庞辙严不耐烦地挥手,她这种个性真叫人想掐死她。拿走她手上已经空了的瓷碗,他回头嘱咐:「案上放着一套衣裳,你明日可以替换。」
「师父……」梦蝉不安地望着他。
庞辙严侧着身子,回望她胆小的视线。「什么事?」
「这里很多机关吗?」她左顾右盼瞧了瞧,不安地问。「这里面没毒气了吧?」这陌生地方教她很是紧张。
庞辙严想起大夫说的话,怕她又紧张兮兮地吓病自己,于是耐着性子向她保证道:「只有大门处为了怕外人闯入才设机关,这里很安全,你放心吧!」
梦蝉看着他「喔」了一声。
「好好休息。」
「嗯。」她眨眨眼,还是一副很惶恐的样子。
庞辙严只好加重语气保证。「这里面真的很安全,你服了药再睡一会儿,我要回去休息了。」
「我知道……师父……我没事了。」她小声地说着。
庞辙严望着她那张清秀的脸儿,看着那一对漾水的眸子,还有那小小的鼻和嘴──不知怎地,觉得她的脸色苍白得很可怜。
他扬眉。「我真走了。」
「嗯。」她可怜兮兮地躺在床上,小小的身子躲在藏青色被下,长长乌黑的发,亮得像一匹黑绸。
鹿辙严迈开脚步,忽又停住。他仰头,忽然咒骂出声:「该死!」猛地又转回身踱向床畔椅子坐下,他瞪着她看。
「怎么了师父?」梦蝉不安地望着他冰冷严肃的表情,她做错什么了吗?
「我在这里陪你。」他像是和自己生闷气,往床栏用力一靠。「你睡吧!」该死、该死!就是不忍心这样抛下她,她还啰啰嗦嗦地。
「我没事啦,师父,你看起来很累,你回房好好……」
「闭嘴!」他咆哮,看她双肩一缩,他命令。「躺下、闭上眼睛,你给我好好睡,别动不动就流鼻血吓人!」师父生气了?梦蝉赶紧钻进被窝里不敢再有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