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写?」师娘冷觑她,声音冰冷。
梦蝉手腕被慕风扣住,高举在那利针之前,她还是坚定的道:「不写。」
突然,师娘手一挥,梦蝉立即大叫──「我写我写我写我写我写……」
师娘傻眼了,她只是头皮痒拿针尾戳戳,没想到柳梦蝉倒是怪叫怪嚷,骇得好象针已经插进她肉里。这倒也省事,她清清喉咙。「很好。」师娘搔搔头,向慕风丢了个眼色,然后合力将梦蝉架到桌前按至椅上,慕风迅速磨墨。
梦蝉望着摊开的白纸,又开始啰啰嗦嗦、哭哭啼啼。「不行啦,真的不行啦!我答应过师父,不可以啦!就算我写了,师父也不会相信啦……」
师娘猛地抓起她右手,抄起银针,作势就要往她指头扎去。
「我写、我写……呜呜……别吓我……」她最怕痛了。慕风将笔塞给她。
梦蝉颤抖地握着笔,另一手按着纸,眼泪直掉抽抽噎噎地。「我……我该写什么?」
「就写你拿了师娘银子,答应从此和他老死不相往来,要他放你自由。」慕风简单扼要地道。
卓菲沮丧地飘至桌前,她揽住师娘手臂。「还是算了啦,要是师兄发现咱们赶走她,一定会大发脾气再不理我了,何况……何况师兄摆明了不娶我,还和她……哇──」她开始嚎啕大哭。
「柳梦蝉!」师娘听了敲敲桌面。「再加写上一句──你觉得卓菲比你更适合他,劝他快快娶卓菲。」
「师父不会相信的啦!」梦蝉也哭哭啼啼。
师娘咆哮。「你给我写就对了!」她这一咆,骇得梦蝉立即挥毫振笔疾书。
慕风将卓菲揽进怀抱中。「乖喔!别哭,羞羞喔,师娘这不是给你作主了?」
梦蝉抽抽噎噎地将信写完,师娘抢走信,看了看,满意地笑了,然后瞧了瞧窗外天色。「行了,风雪还不是很大。」她望住柳梦蝉。「还发啥愣?快收拾包袱。」
梦蝉傻呼呼地望着他们。「可是……我不知道要去哪?」她眼眶泛红。「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你有那么多银子想去哪都行,就是别再回庞门给咱添麻烦,还有──」师娘凶狠地一脚踏上椅子,一手揪住梦蝉,恶狠狠地瞪住她。「你给我听好,庞辙严是咱庞门响叮当的大人物,更是我和相公一手栽培到大的,只有卓菲才配当他媳妇儿,你算哪根葱?咱庞门一向以武功论高下,你会功夫吗?」
「我……只会超影式。」
「那就对啦。你长得有我们卓菲漂亮吗?」
梦蝉瞥了卓菲一眼,很有自知之明地道:「是没她漂亮。」
「那就对啦!庞辙严喜欢你肯定是因为在麒麟山太寂寞了,一时胡涂干下傻事,我这样说你能接受吗?」
梦蝉缩着肩膀,上望她一眼,师娘凶狠地「嗯」了一声,于是梦蝉惶恐地点点头。
「能,能接受。」能不接受吗?师父本来就没喜欢过她嘛!
「那好──」师娘将梦蝉写的信放在桌案上。「现在跟我走,我带你离开。」她说着,等梦婵一套上斗篷,便抓着她迫不及待就走。
卓菲沮丧地坐下来哭。「我们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唉,你说这什么话!」慕风拍拍师妹肩膀。「为了爱,不择手段是应该的,在爱情里,对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对待情敌就是要心狠手辣,绝不能手软。」
卓菲抬头望住二师兄。「你……那你为什么愿意成全我和大师兄?」
慕风望着师妹漂亮的脸儿,摀住胸口,摇头退一步,又转身凝视窗外飞雪,他靠着窗棂背着光淡淡吟道:「为了我一生挚爱,菲,你快乐等于我快乐,二师兄为你粉身碎骨都无怨。」
卓菲听了大受感动,她呜咽一声奔过去抱住他,贴着他的背。「二师兄,你真傻!」
「师妹。」他转过脸来拭去她眼畔的泪。「别管我,别心疼我,别哭……师兄会伤心,乖……」
卓菲啜泣着点点头,扑进二师兄怀抱,两人一起感叹爱情是如何的凄美。
另一头梦蝉被师娘牢牢捉着往大门走去,隔着花苑,梦蝉惊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正穿越庭院。
「师……」
「闭嘴!」肥掌用力往她脸上一蒙,连带地将她的鼻子也罩住。梦蝉又踢又扭得喘不过气。待她快窒息而死时,师娘才松手。
梦蝉剧烈喘气,眼泪都逼出来了,她焦急地、眼睁睁地看师父的身影渐行渐远,终至消失。
师娘将她拉起,穿过蜿蜓小径,一路小心闪躲,掩人耳目地将她送出去。
「趁天色还亮,你快走,约莫一里远就有店家可以投宿。」
站在艳红大门内,师娘将柳梦蝉推出门外。
梦蝉抱着那一大袋银子,灰色斗篷裹着她苍白的脸,她冻得嘴唇发紫,一双眼睛无辜地瞅着师娘。「我答应过师父……」
「少啰唆!」师娘狠下心肠。「别怨我,卓菲就像我自己女儿,人都是自私的;我希望她幸福,只好牺牲你了!希望你能谅解我的苦衷。」
梦蝉抬头望了望满天飘落的雪,然后凝视师娘,感伤地噙着泪水。「我……我想你真的很疼卓菲。」
「当然疼了。」说着,忽然有些不忍,她低头撇开梦蝉哀怜的视线。「你不要怨我。你快走吧,看这天色晚些就要落大雪,你快走,就当……就当你和他没绿吧!」
梦蝉想起自己母亲,抱着包袱,傻傻地说了句「我真羡慕卓菲。」
「嘎?」
梦蝉黯然道:「她那么漂亮、那么聪明,还有你们大家这么疼她,我好羡慕。如果……如果我也像她那么好……也许……」也许娘也会这么疼她──她泫然欲泣。
师娘愣了!她看着柳梦蝉,她小小的个子在风雪中显得那么无助,那抱着包袱的模样很无辜,抿紧的唇让人觉得很可怜。师娘忽地心中一阵不忍,她也不过是个年轻的孩子啊!
「柳梦蝉。」她按住门扉。「你……你保重!」说着,她心一横将门关上,要自己忘了门外那个可怜兮兮的女孩儿。她告诉自己反正已经给了那么一大袋银子,她可以衣食无虞地过完下半辈子了。
正当柳梦蝉被逐出庞门之际,庞辙严与老门主及众多师弟们围在大堂,堂里闹烘烘的,几个打了赤膊背上受伤的师弟等着师兄审视伤口,这几名师弟出门办事,回程在茶楼和焰合堂的弟兄起了冲突。
「是焰合堂的人伤的。」老门主审视徒儿背上掌痕。
庞辙严双手抱胸沉思半晌。「这些年焰合堂始终不及庞门。」庞辙严审视掌痕,他伸手丈量淤痕方向。「不对──」他皱眉,感觉事有蹊跷。「这些掌法和焰合堂那套拳路不同。论功夫师弟们不该败在他们之下,莫非……他们改了拳路是不?」
「大师兄──」师弟们七嘴八舌嚷嚷起来。「那焰合堂不知怎地,拳法变得好怪,而且不论咱出啥路子他们都能猜到硬是截下,彷佛咱的招式都给料得死死地。真怪,那招式全冲着咱庞门拳法,挡都挡不住!」
「莫非焰合堂请了什么高人调教?」
老门主摸摸圆滚滚的肚子。「啧啧!真是太玄了,庞门师祖创了独门武功,几百年来都没遇上对手,怎么焰合堂这会儿倒是咸鱼翻身,打赢了咱们?」
「这事非同小可。」庞辙严抡起袖子,依序帮师弟们将脱臼的手臂推回原位。
总管老曹看着自家人伤得严重,气得胀红脸,怒不可遏。「敢打咱庞门的人,找死!我领一班兄弟打回去!」
众人哗然,纷纷附和起来。
「对对对,咱有大师兄,打死他们──」
庞辙严勃然怒叱:「干什么!」他厉声骂道。「技不如人有什么好说的?」
「那是师父师兄不在,要不咱怎会输?」
「住口!」庞辙严冷眸一凛。「自恨无枝叶,莫怨太阳偏。伤都伤了,还叫嚣什么?都下去养伤,不准惹事。」
难得大师兄动怒,众师弟们顿时都不吭声了。
「ㄟ,别骂他们──」老总管慈爱地向那群小子使眼色。「走走走,我让厨子给你们准备热的吃,这天够冷的,去吃点好的暖暖胃。」
师弟们纷纷和老曹退出大堂。
庞辙严注视窗外,风雪呼啸。「今儿个雪特劲。」
「今天是冬至啊,要吃汤圆的,你师娘已经让人煮了一大锅,晚上人人有份,这可是难得的大团圆哪,往昔你都不在,今儿个可真难得了。吃了汤圆,呵呵……」他笑瞇瞇地。「大家团圆哪,多好。」
团圆?庞辙严望着狠劲的风雪,感到冷冽寒意穿肌透骨的,不知怎地想到了柳梦蝉,好几日没见着她。
「团圆?」他沉思,淡淡说着。「晚些,把梦蝉叫来一起吃汤圆。」
「你傻啦?」老门主好心提醒。「想看你师娘发飙就去叫,那姑娘上回给你师娘吼得魂飞魄散哪,我看,让她一个人在西院落孤单寂寞,都比在这里给钉得满头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