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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问问,没其他意思,我不朝姻缘庙许愿,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再说我住在那好几天了,也没出什么事,就算有什么妖魔鬼怪,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也算和平共处,春晓姐就别担心了。”

  “你最好还是挪个地方吧,大伙儿对那忌惮得很,影响了你可就不好了。”春晓盯了他几眼,真怕一转头他就犯傻。“我不能在外面待太久,还要赶回去伺候小姐呢。有机会再聊吧!”

  “好,春晓姐慢走。”树林抱着布包向她行了个礼,腼腆地笑着。“谢谢春晓姐,也请你替我谢谢小姐。”

  “知道了。”春晓朝他挥了挥手便离开。

  树林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抱着布包,脚步轻快地往郊外的姻缘庙走去。

  这间庙荒废许久了,不过不难看出当年香火鼎盛的模样,梁柱、墙壁全是让线香熏黑的痕迹,可惜现在倒的倒、塌的塌,香炉都缺了一脚。

  他在庙里淋不到雨的角落,用干草和破布铺了张简陋的床,搭了个小灶,偶尔得空,就到林子里挖树薯,埋进烧完但余热还没散尽的火堆里焖熟当早饭,加上粗工挣来的钱,他在这里过的生活还比以往稳定不少。

  可这怎么够呢?离他目标还远着呢。

  他把破布抓起来抖了抖,重新铺回干草上时,又仔细地掸了掸上头的灰尘,摆弄干净之后,才把春晓给他的布包放到上面,双手微颤地解开上面的结。

  如同春晓所说,里面放着一袋碎银,对他来说数目还不少。几件旧衣服,看起来有点大,夏衣、冬衣皆备,但是洗得很干净,凑在鼻间,还隐约闻得到果香。

  他真舍不得穿。

  将衣服一件一件取了出来,他才发现最后一件衣服上,摆了只信封,上面写了三个字,最后一个字离得有点远。

  他摊开信件,这是他见过最美的字,一时情不自禁抚了上去,指腹的脏污糊了字体,他挫败地低吼一声,不敢再轻举妄动,望着那枚黑渍,真想赏自己一巴掌。

  这可是他要珍藏一辈子的宝贝呀!居然就这么弄脏了。

  他很自责、很难过,盯着黑渍,灼灼的目光都快把纸张盯穿了,末了只能叹气,将信一字一字地如朝圣般看了下来,前后重看了足足三回才满意。

  可惜他读不懂其中的意思。

  目不识丁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他从来都不敢想有人会专门写封信给他,韩小姐有什么话不方便托春晓姐交代的吗?

  这信中到底写了什么?

  他抓心挠肺也没有办法,只好默默地把信纸折了回去,无奈地掀开破布,从干草中拿出一块石头。

  这是他在破旧的神龛上发现的,这块石头像绕了朵霞云,上面还刻有六个字,他已经学会写了,可惜不会念,他也不敢把这石头拿出去问人。

  “不识字,就算我再努力,最终也配不上韩小姐吧?”他自嘲地笑了笑,想起在韩家大门外看见的身影,他的心是又甜又酸。

  他与韩小姐之间的差距如鸿沟,怎样才能把这段距离补上?

  她是如此善良美好,不忌贫富,洁净无瑕,就算把这世间最好的东西全呈到她面前都不为过,她如何看得上他这个穷小子?又如何能让她看上他这个穷小子?

  树林抬头看了看这座破旧的庙宇,春晓嘱咐的话立刻在脑中响起,一字不漏。

  假使这间庙真能让两个人忽略彼此之间横隔的条件,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这世上只有一个韩家小姐,可路上随便一抓,多的是比他条件好的人。

  对,他有什么好犹豫的?这条命豁出去给她都值得,如果连起誓都不敢,他凭什么把韩小姐收在心上?

  树林猛然站起,跪到大殿上,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

  “神明在上,我树林在此起誓,此生非韩家小姐不娶!”

  他握着石头的掌心有些发热,像起了誓之后,信心便源源不绝地涌了上来。

  即便她是天上的云,他都要上天梯把她握在手里!

  第2章(1)

  明月当空,如清润玉盘高挂,繁星点缀一旁,不争其辉。

  “映竹,你究竟好了没有?去晚了,灯会都收了。”二八年华的韩映梅朝外喊了一声后,便鼓着白里透红的腮帮子,不悦地在大厅中来回走动,垂在脸颊旁的双挂髻随着她的脚步摇曳,乍看之下,真像扑腾的翅膀。

  “你个丫头急什么呢?灯会才刚开始,一时半刻歇不了,你就坐下来等吧,爹的眼睛都快被你晃花了。”韩光义看着大女儿在他面前像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刚下肚的晚腾都要重新出来见客了。

  “爹,为什么我一定得跟映竹一块儿去?我们可以各走各的呀。”韩映梅嘟着嘴坐上左侧的椅子,心思早就飞到上元节的灯会去了,都怪韩映竹下午没事晒什么药材,非得整理好才肯出门,硬生生拖住她的脚步。

  她瞪了眼站在她身旁的丫鬟。“傻在那做什么?不知道给我倒杯茶吗?”

  “是,都怪奴婢糊涂。”丫鬟吓得赶紧添了杯茶水搁到韩映梅的右手旁。

  “丫头,你这脾气与日见长,爹怎么替你说亲事呀?”韩光义皱眉苦笑,连他这个当爹的都见不惯女儿做派,是如何把她嫁出去祸害别人呢?

  “明儿个一早,我就托人找个嬷嬷回来教你规矩。”

  “爹,你在说什么呢?女儿还小,不愁嫁。”说完,韩映梅就红着一张脸,低头扭着绢子。“而且爹不是说女儿这个性好,出去才不会受欺负吗?怎么今儿个就改口了?是不是嫌弃女儿在家里浪费食粮啦?”

  “听听你这丫头说的是什么话?都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吗?”小的时候他是赞过韩映梅个性大方活泼,以后不是个吃亏的主,谁知道长大后,一点亏都不肯吃。

  韩光义宠孩子不手软,尽管气上了,还是舍不得对女儿说句重话。

  “爹、姐姐,劳你们久等了。”韩映竹莲步跨入大厅内,对上苦笑的父亲以及闹脾气的姐姐,脑门登时有些难受,该不会又闹上了吧?

  “你总算来了。”韩映梅气呼呼地站了起来,仰起下颚,带着既往不咎的神色对着韩映竹说:“下回挑好时间再晒药材,别误了正事,你那间小小的香料铺子是能赚几个子儿呀?不是开好玩的吗?”

  韩光义不悦地看着大女儿。“你怎么能这么说二丫呢?有空你也学学二丫管一下铺子,省得嫁了出去,连管家都不会。”

  他放了几门产业让女儿挑选,二丫说她还小,管太多项目容易引起注意,不想引来亲戚或同业攀附关系,就选了香料与女儿家的胭脂水粉,三年下来颇有成就,反观大女儿,就数大小姐的派头耍得最像样还不许人家说。

  “我就知道爹偏心,什么都映竹最好,现在她来了,我可以去灯会了吧?”韩映梅气呼呼地起身往外走,经过韩映竹身边时,还恶狠狠地瞪她一眼。“有什么了不起的?”

  韩映竹无言,都几岁了还像个吵糖吃的孩子,人最好能一辈子都不长大。

  “二丫,你别生你姐姐的气,这孩子都是让我惯坏的。”韩光义满脸愧色,却不晓得该如何把女儿的个性扳回来。两个女儿都一样的教法,怎么个性南辕北辙?

  “不会的,又不是多紧要的事。”韩映竹淡然地回了句。真要计较,她早就让韩映梅气死。“爹,我和姐姐出门了。”

  “嗯,路上小心,多盯着你姐姐,别让她像去年那样,疯到三更半夜还不知道要回家。”韩光义皱着眉嘱咐,这也是他坚持韩映竹一定得跟着才肯放行的原因。

  大女儿爱热闹,小女儿贪静,两个人的个性偏走极端,如果能揉一揉再掰成两半该有多完美呀?

  “女儿知道。”韩映竹盈盈福身,便领着丫鬟走出大厅。

  等到四处无人,接替嫁人的春晓服侍韩映竹的丫鬟如冬忍不住嘀咕了句。“大小姐怎么老是针对你?我们都尽量不跟她争了,她还想怎样呀?”

  “不如我把你调去她房里,你问问?!”韩映竹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这主意可行,目光幽远得很。

  如冬吓坏了。“我的好小姐,我给你跪了,你可千万别把我调到大小姐房里呀,我早上盛水的时候,还看到大小姐房里的花绣在掉眼泪抹药呢,两只手被掐得跟酱菜一样,换成是我肯定撑不住的,我还小,把我送走了,府里还找得出像我一样八面玲珑、耳听八方、肝胆相照、忠心耿耿的丫鬟为小姐驴前马后奔波的吗?”

  “花绣挨罚了?知道是什么原因吗?”韩映竹不理她自卖自夸,反而认真地看待她无意间说出来的消息。

  “是大小姐要花绣带信给城西的林举人,结果林举人不收便罢,还拿圣贤的话漫天忽悠地斥责了花绣一顿,大小姐知道后,面子挂不住才打得花绣一身是伤。”如冬见韩映竹神色凝重,加紧解释。“花绣还不算笨,没有事先向林举人自报家门,平常又不是大小姐房里对外露脸的丫鬟,所以大小姐的身分还瞒得妥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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