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候在门外的两个丫鬟极有眼色,一个去寻大氅马鞭,一个则去厨下准备食盒。
很快,道阳就出城去了。
楚秋雨草草吃了一口饭就拉着莲生同她一起坐车出了门,虽然皇上下旨归还了道家的产业,但就像侯府一样,只剩了一个空壳,早就物是人非,有些铺子里的人都走光了,更别提库房,简直空得饿死老鼠。
莲生看了气恼至极,毕竟从前娘亲也带着她来过,那时候铺子里有多热闹她最清楚不过,如今已是彻底被掏空了。
楚秋雨倒是没有气愤,道家先前那般模样,谁也想不到还能东山再起,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几乎是人的本能,这些铺子如今没被连房梁都扛走,已经很不错了。
她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生意,于是干脆让管家贴出招租的告示,待得消息传出去,京城百姓又多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话题。
「阳关郡主不善理家,把侯府的铺子都出租了。」
「一个偏僻之地出来的小户姑娘,能有什么见识?」
「就是啊。」
虽然这般说着,但是有心人还是赶紧去同侯府的管家谈租金,这侯府的十几间铺子都在大街上,位置极好,不管租下来做什么买卖都亏不了。
楚秋雨却是不理会这些,得了租金就赶紧张罗起自己的「聚宝盆」计划。
城南城北两处比较热闹的集市口,两家简陋的小铺子被买了下来。
某个道阳休沐的日子,楚秋雨又换了男装,夫妻两个扮成了兄弟去了一趟人市,买回了八个妇人,还有她们的孩子,大大小小十几个。
道阳继续去大营点卯,楚秋雨就安排孩子们去读书识字,然后辟了一个院子,带着妇人们整日忙个不停。
又过了几日,城南城北的市集上,两个「楚家面馆」就低调地开张了。
没有请什么说书先生,也没请舞狮子的闹腾,面馆安静得有些过分,但是当浓浓的羊骨汤香气惹得市集上众人都是好奇探看的时候,面馆就打开门户请客,只要进门就是客,每人都有一大碗羊骨汤面,外加一碟小菜。
这等好事,众人当然要去掺和一下。
于是小小面馆里,整整一日都是人头攒动,喧嚣至极。
那熬得香浓、半点儿腥膻之气都没有的羊骨汤,还有白生生的空心面条,酸辣开胃的小菜,配着红彤彤的辣油,或者是两瓣大蒜,吃得众人是赞不绝口。
口碑这东西,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总之,靠着免费试吃这一招,面馆算是打响了店招。
第二日虽然不再免费吃面,但依旧是门庭若市,毕竟才十五文一碗,有肉有汤有面有小菜,十分实惠啊。
不论是进城买菜的,还是附近赶集溜达的,或者是循着香味找来的,都是肚子咕噜地叫起来,然后吃饱喝足、带着一脸满足地离开。
有人好奇那羊骨汤怎么就那么鲜,有人好奇那面条怎么做成圆滚滚,而且中间还是空心的,有人则喜欢小菜爽口开胃……总之不过三、四日,楚家面馆是彻底出名了,日日客人爆满,光熬汤的羊就要一头,更别说那包装整齐的干面条,简直是一车车往面馆运。
没人知道这面馆背后的东家是谁、面条从哪里来,就是羡慕面馆生意好,当然也有人羡慕得厉害了就转成嫉妒,嫉妒多了又成了恨,于是有些心急的家伙先动了手,吃饱喝足之后不给银子,反倒掀桌子、砸椅子讨要「地皮税」。
那充当掌柜的妇人,还有几个负责煮面、跑堂的妇人们并没有惊慌,只是送信让家里来人。
结果得意扬扬的地痞等到的不是银子,而是凶神恶煞般的侯府亲兵,刚刚被侯爷从南疆之地召回来,几十个亲卫带着家眷们正都是闲着无事,这般表忠心的机会怎么会放过?
更何况主母的产业生意好,他们的家眷也能谋个差事,家里孩子读书识字,在府里白吃白喝也不心虚啊。
地痞们被打得鼻青脸肿地堆在面馆台阶下,向整个京城宣告了楚家面馆的来历,也狠狠掮了那些碎嘴说楚秋雨不会理家的人一巴掌。
地痞们同他们背后的人都是吃惊不小,没想到一个小小面馆的靠山居然如此强硬,当然再也不敢再去触霉头。
第十五章 面馆遍地开花(2)
没过半个月,东城西城又开了两家面馆。
待得夏日来临,枝头已经开始有蝉鸣的时候,楚家面馆就像蒲公英种子一般,随处安家,遍地开花,偌大的京城就有八家,附近的县镇或者府城也有了楚家面馆的分店。
几乎每家面馆都有一家武侯府的亲兵,外加收容的落魄妇人,偶尔也有半大孩子,总之都是苦命流落之人。这些人,从苦难里突然被救出来重新做人,都是感激至极,忠心有加,做起活儿更卖力。
然而此时武义侯府里,楚秋雨正对着满院子的面条架子犯愁。
随着面馆越开越多,需要的挂面也多,原本只辟了一个院子做面条,人手四、五个,如今已经发展成三座院子外加二十个人手,却依旧有些不够用,而且武侯府深宅大院的,日照阳光都不充足,面条晒干也不充分。
「怎么,眉头皱成这个样子?」
道阳好不容易早回一日,就见娇妻对着面条架子发呆,银白色的面条挂在金黄色木棍垂落,彷佛天上落雨被定格,而他的娇妻就是雨里的精灵。
先前京城还到处传说阳关郡主穷疯了,如今人人都在竖大拇指。他的娇妻本身就是一个聚宝盆,足足顶得过几百抬嫁妆。
楚秋雨感受到身后宽厚而熟悉的怀抱,放心的依靠进去,懊恼道:「好好的侯府被我变成面条作坊了,偏偏这个作坊还不合心意。」
「呵呵,」道阳嗅着娇妻身上的淡淡香气,笑道:「原本还想过几日给你一个惊喜,今日看你这个样子,就先说吧。」
「咦,什么惊喜啊?」楚秋雨扭头,眨巴着大眼睛,一脸雀跃地望着自家夫君,哪里还有平日对待下人们的威严模样。
道阳爱极她这个样子,恨不得立刻回内室去,但看看大亮的天光,还是忍住了。
「皇上赏了我一座庄子,就在城外二十里,宅院是建在山坡上,朝阳,想必最适合你做面条作坊了。」
「真的?皇上他老人家真是太好了,改日我一定要请他吃饭。」
楚秋雨喜得口不择言、大言不惭,抱着道阳亲了又亲,惹得道阳笑个不停。
「哦?阳关郡主真这么说?」
皇宫里,虽然外边已经很热,爱美的姑娘都穿了纱衫,但有一处布置得很是精致的屋子里依旧半关了门窗,显得有些闷热。
不过坐在书案后的皇上却没有半分不适,尽管皇后与太子已经受到了惩罚,可他身体里的余毒依旧在捣乱,让他变得畏寒至极。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就因为他一句酒后气话——「太子顽劣,许是不合适承继江山」,就惹来这场背叛,搭上了他最忠诚的兄弟加护卫。
原本他想把公主下嫁给道阳当作补偿,没想到道阳却是长跪,只愿求娶一个待他们一家有恩的边关小镇女子。
边关呈送的密报上,女子的孝心让他动容,于是应了下来。
如今隔一段时间,偶尔听听关于阳关郡主的消息,成了他不多的放松时刻。这个他随口封的郡主当真是个有趣的,出嫁不带嫁妆,只拿了一张面食方子,如今已把面馆开得比他的密探堂口还多,而且间间生意兴隆,简直是日进斗金,再没人能说她是空手进门。
以至于京城如今流行在闺女出嫁的时候都带一张方子,或者吃食,或者酿酒,或者一种绣法,倒是成了一种习俗。
这个郡主有点儿意思……
「听说礼部那边没给郡主嫁妆?」
伺候在一边的太监是皇帝身边最忠心的一个,即便先前皇帝昏迷不醒,人人都去巴结皇后太子,他也是不离不弃,甚至冒险让沈老爷子给皇上诊治,可以说,皇上如今还能喘气,这老太监占了一半的功劳。
也因为如此,他说话便少了一些忌讳,直接道:「听说礼部侍郎同安宁长公主驸马交好,许是听了些什么吧。」
皇帝冷哼,眼底闪过一抹不屑。安宁长公主同他不是一母同胞,不过仗着先皇宠爱,获得的封地极为富庶,平日行事也张狂,先前外甥女看中道阳,在他的默许之下,两家订亲,没想到道阳出事后,武义侯被杀,长公主府居然第一个去退亲,让人心寒又不齿。
如今他重新掌权,道家翻身,他的公主大姊怕是后悔了吧?
不过,她如何后悔都无所谓,但把手伸到朝堂上,实在不该啊……
「既然礼部侍郎同长公主驸马交好,就调他去公主府当个长史吧。」
帝王之怒,可以血流成河,也可以杀人不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