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猫儿,有的跳上床凑热闹,有的跳上桌子,有的去扒衣柜门。小华呢?立刻溜上床,钻到徐瀞远怀里,逗得她笑了。
“吃早餐了。”程少华说。
徐瀞远看着程少华,他穿着简单的休闲服。
灰色T恤,白色麻料长裤,软布料贴身,衬着他高挑强健的身形。浓眉一对,黑眸深邃,颧骨性格如刀雕塑,下巴淡青色新生胡髭,胸膛宽广,行动时手臂肌肉随之起伏,他真是好看——
她舔了舔下唇,好像更饿了。尴尬地想,她真是堕落,人生愁苦,她竟沦落到要藉男色逃避痛楚。是否太下流?
当他将托盘放置她身边床上,她闻到他脸庞刮胡水的清新气味,还闻到干净的男性贺尔蒙气息。他真好闻……她下腹抽紧,一阵暖。
这里……快要变成她的游乐场,避难所,还是观光区?她惊觉到,她越来越喜欢窝在这房间里。都怪他把她伺候得太好,她好似变成他豢养的小兽。
徐瀞远拿起托盘,盘坐着,将托盘置腿上。先端起他冲好的英国早餐茶,红褐茶汤,白色瓷杯。捧起杯子啜一口,润润喉。放下杯子,拿起煎得松绵绵,满是蛋香的法式吐司,轻咬一口,心底赞叹,好吃啊。
每次在这儿过夜的早晨,他总是做这些早餐给她吃。
徐瀞远默默啃着吐司,想起程少华第一次做这个给她吃的那天早晨。
他很自负地说:“这是我最拿手的早餐……英国早餐茶,法式吐司。虽然作法简单,材料单纯,但是,我保证你在外面早餐店吃不到这种口味。”接着他说了足足十分钟,关于早餐茶的冲泡方式,用哪一牌茶叶,要放多少克茶叶,加多少水,水温要几度,要用哪一家矿泉水沸腾后来冲泡……
“……然后,才会做出这一杯,简单但其实非常不简单的早餐茶。”
听完时,她翻白眼,觉得他落落长的讲解很多余,这样讲究太过分。可是她喝了,很赞叹。
过去喝过很多茶包,从事设计工作时,到业主家开会,参加各种晚会,什么茶没喝过?但……程少华确实有本事臭屁。
他泡的早餐茶,香气浓郁,茶味温纯,不涩口,早晨醒来,喉咙干渴,这温润的茶汤入腹,心都软绵绵了,口腹立刻芳香起来。
徐瀞远总在他这儿,身体被他的爱抚喂饱饱,肚子也被他养饱饱。美男美食,安适舒服。她怎舍得不好好利用他?她贪婪地享用,心中满足,却一次也吝于赞美。
“怎样?”程少华问。“好吃吧?”
“饿了什么都好吃。”
“形容一下啊,我做的吐司跟外面比有什么差别?我冲的茶呢?跟你外面喝的有什么不同?”
“我又不是作家,不会形容。”她放下空茶杯,伸个懒腰,舒爽了,起身走人。
“我回去了。”她进浴室冲澡,听见程少华在外面说——
“我们去看早场电影,你今天不是放假?”
“我没兴趣。”
“还是我们上阳明山走走,中午在那边吃野菜,下午泡温泉——”
“你去,我想回家了。”
“徐瀞远——”程少华凛着脸,站在厕所门外。“我们几乎不在外面约会——”他对这样的交往感到困惑,这算恋人?
约会时几乎都在床上,偶尔吃顿晚餐,她无心享用,总是要快快走。恋人之间,除了肉体交欢,总该还有别的交流吧?
厕所内,徐瀞远将衣服穿好,青色T恤,白色牛仔裤。她沉默地对着镜子,吹整头发,对他的问题没回应。
程少华安静一会儿,问她。“你怕跟我在一起被谁看见吗?”像昨晚那样?“不是。”徐瀞远开门出来。
“昨晚那个人是谁?”
“朋友。”
“什么朋友?”
“问这么多干嘛?”
是啊,程少华很呕,他几时成了这样婆妈的男人?
但……他握住她的手。“我们在交往,想多了解彼此是正常的。”
“我就不会问你一些有的没的——”她抽手,脱离他的掌心。
他们看着彼此,气氛有点紧张。
程少华说:“你可以问我任何事,我会老实回答。”
他很坦然,但她只是笑,云淡风轻的微笑,然后她摇摇头。
“我没什么要问你的——我走了。”
“我送你。”
“不用,今天我想自己散散步——”
她想静一静,她要冷静冷静。这男人好像正在渗透她的什么,她变得软弱无力,变得意志薄弱,她发现她想复仇的心在动摇,当她感觉到类似活着真好真快乐的念头时,另一个尖锐的痛就会刺激心坎。
你忘了妹妹吗?
甄宜因为你惨死,你竟可以活得这么爽,你对吗?
不能这样,不要让程少华在她世界更壮大了,这很可怕。
徐瀞远推开房门走出去。
“等我一下,我拿个东西,顺便载你回去。”程少华急道。
徐瀞远一走出房间,就看见郭馥丽坐在客厅,端着一碗麦片吃。她一脸邋遢,穿着睡衣。坐在她旁边的,是她姐郭莞钰。
郭莞钰是精心打扮过了,她穿着一袭贵气典雅的藏蓝色套装,玲珑有致的身形宛如模特儿,完美无瑕的淡妆,隐约散发着高雅的香水味。
她坐在那儿,美丽得教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她像荷花,开在初夏早晨,高贵迷人。
徐瀞远不禁想,这样美的人儿,程少华怎么可能放过?
郭馥丽瞥房东一眼,讪讪道:“早啊,你又来了喔,呵呵。”有点好笑,房东常来自己的房子过夜,房租不打折真太对不起人了。
郭莞钰看徐瀞远一眼,一闪即逝的轻蔑眼色,够让徐瀞远感受到,这女人对她的不屑。无所谓,徐瀞远也不在乎。她穿鞋,走人。
程少华拿钥匙追出来,正好见徐瀞远掩门,走了。
这家伙,每次见面猴急地跟他欢爱,可每次道别,又潇洒得近乎无情。
门一关上,郭馥丽就发作了。
她忍不住啧啧啧地损程少华。“这是纵欲纵欲啊——”又朝他扔抱枕。“拜托你去装个隔音海绵,整晚嗯嗯啊啊让不让人睡啊?”
“你听得到?”
“不只我,隔壁的隔壁楼上的楼上,楼下到地下室整条街都听到。”
她就是爱夸张。程少华说:“我很英勇也不是一、两天了,可怜你了,你很羡慕吧?”
“要不要吃早餐?”郭馥丽手握着碗,作势要砸他。
“早啊。”他哈哈笑,跟郭莞钰打招呼。
郭莞钰微笑。“不早喽。”
郭馥丽说:“我姐昨晚就来啦,睡在我房里,我们彻夜听你们嗯嗯啊啊的,好下流”
“是,你最上流,你是上流社会,我在下流不知道有多快乐。”程少华在她们旁边坐下,摊开报纸,长腿搁在茶几上,大爷看报了。
郭馥丽边自麦片吃,边研究他。“程少华,你看见我在吃什么吗?”
“麦片啊,”他凑过来,恶一声。“糨糊似的,我不吃这种东西。”
“你以为我爱吃?你太过分了,整个厨房都是法式吐司的香气,你要做早餐,就不会顺便帮你的好室友做一份吗?晚上嗯嗯啊啊扰人清梦,早上又香喷喷把人弄醒,结果吃不到,你不觉得你对我太残忍吗?”
“不觉得。”他耸耸肩。“我的招牌早餐只做给我的女人吃,那是慰劳,你懂吗?慰劳她昨夜那么——”
“停,不想听你跟房东的闺房秘辛。”
“哈。可惜了,你听了肯定也能滋润到。”
郭莞钰问他。“听小郭说你煎的法式吐司一流的,哪天也让我尝尝看嘛!”
“欸,你这样说,有挑逗我的嫌疑喔。”他眨眨眼,笑了。
“会吗?”郭莞钰脸红。
郭馥丽呸道:“他意思是说,想吃他煎的吐司除非是跟他睡——程少华你甭作梦,我姐冰清玉洁,她看不上你。她是女神,你是色鬼。”
“唉,是,是,女神都很寂寞的。”他抖抖报纸,玩笑道。他不知道,郭莞钰听着心酸啊,她只能尴尬地笑着。
郭馥丽又问程少华。“今天第几天?”
“什么?”
“我算算喔……”她眼睛溜转溜转,掐指算算。“十八天了,哈哈哈,很好。了不起再四十几天,这场恶梦就能结束了。”
“什么意思?”
“性活跃的程少华,哪一段情撑过两个月?很快你就会因为发现她某些不可弥补的缺陷,不能忍受的习惯,不可告人的怪癖,不能苟同的观念,不行妥协的个性而分手。甩、了、她——哈,我就忍过这四十几天。”
“所以……我跟她已经交往十八天了??”程少华惊呼。
郭馥丽吓到,她掩着心口。“干嘛这么惊讶?你不知道喔?”
“怪了。”程少华揉揉头。“怎么好像……才没几天,有十八天了?时间怎么越过越快了?郭馥丽,你是不是算错了?”
郭馥丽没算错,是程少华的脑子出错。
郭馥丽傻住,瞪着他,他怪怪的喔,连日子都过到不清不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