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待在这里干嘛?是不是想看她被自己的谎言压垮?
翟睿笙悠哉提醒,“你暴青筋了。”
“我……喜……欢……”真、真、真是他妈的!汗流浃背的她再也撑不住,双手松开往后跳。
铁门砰的一声,发出巨响,撞击地面。
“可惜了这一扇门,全都锈蚀了,啧,和某些人的心一样。”
姚允晨气喘吁吁,瞪着意有所指的男人,嘲讽道:“你的意思是我家的门和你的心一样锈蚀?真是说得太好了。”末了不忘掌声鼓励。
她的伶牙俐齿惹得他侧目,嘲弄的笑意上扬,“若我没记错,十五年前,你可是连话都不屑跟我说的大小姐,今天竟然说这么多,真是教我受宠若惊。”
一句句嘲弄,教她浑身不舒服,不怒反笑,“不用太感激我。”
她轻蔑的睨了先是惊愕,随即又挂着慵懒笑容的男人一眼,极其骄傲,拉着行李转身进门。
砰的一声,下一秒她狼狈的摔了个狗吃屎,痛得泪花乱转。
可恶!她竟然忘了闪过掉在地上的铁门!
双腿膝盖都包扎起来的姚允晨呆滞地坐在超市附属的小面摊,吹着凉爽的冷气,桌上摆着吃了一口的阳春面,脚边地上则放着刚买来的清洁剂。
回想起在阿宅面前如何摔趴在铁门上,便恨不得时光倒流,让她重新退场,这次她会记得留意脚下,而不是忙着摆出高傲姿态。
她到死都不会忘记,摔倒时,清楚听见阿宅噗嗤一笑,她更清楚她的姿势有多难看,可为了维持仅存的自尊,她强忍着痛,在阿宅将她扶起时,还煞有介事告诉他,她一点都不痛。
“现在想起来,真是欲盖弥彰。”她悔不当初,抱头呻吟。
“所有决定,一步错,步步错,根本是全盘皆错。”夹起被热汤泡得软烂的面条,吃了一口,又放下筷子。
她面临满棘手的问题,除了不友善的阿宅外,年久失修的房子也是一大考验。继右边的铁门掉了之后,她发现左边的铁门也摇摇欲坠,还不只这样,屋内布满蜘蛛网,墙壁发霉斑驳,木质地板有的掀起来,马桶塞住,客厅丢了一堆烟蒂和啤酒罐,她怀疑常有人闯进去,令她毛骨耸然,可不想睡到半夜,突然发现入侵者在床边对她狰狞微笑,更别提其他尚未发现的问题。
“我是傻瓜,我是白痴,我到底在坚持什么?”姚允晨第一百零一次骂自己的不知变通。
家早就不成家,就算重新整理,离开的人也永远不会回来,死守有何意义?
用力眨去感伤,想起不客气嘲笑她的阿宅,阿宅的敌意明显到想忽略都难,或许爸妈或哥哥曾经得罪他。
“希望不会再见到他。”虽说在同一个村落,想不遇到很难,但抱持希望总是好的。
第1章(2)
姚允晨又夹起面条,大口吃着,积蓄不多的她每一块钱都得花在刀口上,没有浪费的本钱。
喉咙中的面条来不及吞下去,立刻噎住,她慌张用手捶胸,咳得乱七八糟,痛苦瞪着才刚许愿不想再见到的男人踩着自信从容的步伐走向面摊。
“不会吧?他怎么也来了?”将面用力吞下,超想用手遮脸,可挂在他嘴边吊儿郎当的笑容告诉她,他看见她了。
“不要过来,千万不要过来。”她小声嘀咕。
浓眉大眼的翟睿笙扬笑,露出好看的牙,走近。
“有没有那么倒楣?”她小声哀号,隐隐作疼的膝盖,提醒她在他面前,出了多大的糗。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在他开口讥讽之前,率先发难。姚允晨清了下喉咙,用受不了的口吻说:“有够倒楣,连吃个面也……”
翟睿笙无视她的存在,直走到她后头那一桌大剌剌坐下,拆开竹筷,直接进攻桌上卤菜,塞了一块猪头皮,跟老板娘喊道:“阿姨,我要大碗的卤肉饭。”
“OK,阿宅。”
发难到一半的姚允晨尴尬定住,嫩颊烧灼,原来他不是来找她,而是找后面那一桌独自用餐的男人。
“煮饭的,你好好的家里饭不吃,干嘛跑来跟我抢?”
“种树的,不要那么小气,我是怕你吃不完,义务帮忙消化。”翟睿笙咧大笑容,又夹一筷子的卤豆干,吃得眉开眼笑。
大碗卤肉饭很快送上,饿坏的翟睿笙扒一大口,发出满足赞叹,“果然阿姨煮的卤肉饭才是极品美味。”
受到赞美的阿姨笑得合不拢嘴。
“想太多,我自己吃都不够,怎么可能会吃不完。”种树的进攻美味Q弹的猪耳朵。
“嘿,留一些给我。”翟睿笙不客气抢食。
僵住的姚允晨在走与留之间犹豫,走的话岂不表示落荒而逃?留的话,又窘得要命,唯有自我安慰,阿宅应该没听见她说的话。
翟睿笙以不大不小的音量,轻松问,“种树的,你有没有看见姚臭脸?”
姚允晨瞬间变成化石,动弹不得。
“她一进来我就看见了。”种树的以没啥大不了的口吻回应。
“原来你也记得她。”抢食完猪耳朵,翟睿笙改抢百页豆腐。
“以前常跟我爸到她家整理园艺,又是同班同学,很难忘记。”种树的说得轻描淡写,比较在意阿宅一再抢食。
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讨论她,让她很不舒服,但也提醒了她的记忆,隐约记起每个月园艺店都会过来整理庭院,老板的儿子确实是同学,名字她忘了,倒是记得在班上他话并不多,下课常蹲在校园拈花惹草,其余的全无印象。
他对她有怎样的印象?希望不会太差,她已受够冷嘲热讽,大家似乎忘了,她除了臭脸以外,并没做过坏事。
“哈。”翟睿笙这一声哈,充满嘲弄意味,同情地拍拍好友的肩,“辛苦你了,种树的。”
种树的耸肩,“虽然不是多愉快的经验,不过至少我们有收到钱。”
她想起来了!以前种树的和他爸在庭院修剪花木时,她妈就会拉开嗓门对她跟哥哥说:“你们两个要好好用功读书啊,不然以后就只能当没前途的园丁。”
每个月不厌其烦重复,她妈的嗓门又尖又细,不仅她和哥哥听得清清楚楚,在庭院工作的人想听不见都难。她沮丧的压抑到口的呻吟,记起她之所以对种树的印象不深的原因,是因为觉得好丢脸!在学校连跟他对上视线都不好意思。
天啊,她好想躲起来。
“嗤,仗着钱多就羞辱人是他们家的强项。”拥有相同经历的翟睿笙嗤笑。
姚允晨的脸色白惨惨,瞪着碗里的面,放下筷子,再也没胃口。
卖面的阿姨倚着餐台,好奇扬声,“你们在说很久以前搬走,大家都觉得财大气粗,姓姚的那一家人吗?”
“对。”翟睿笙笑容阴恻。
种树的挑眉,瞅着玩小报复手段的阿宅,再见阿宅背后,那个僵硬到变成化石的女人,有些同情,朝阿宅皱眉摇头。
翟睿笙无辜双手一摊,笑得好阳光灿烂。
阿姨用八卦的口气说:“今天卖花的阿美跟我说,姚大炮打电话给阿财,说他在大陆娶的年轻太太怀孕了,他又要当爸爸了。”
姚允晨全身一震,真的假的?爸爸又要当爸爸?而且还特地通知故乡的人,他究竟在想什么?难道一点也不觉得丢人?
“之前姚大炮不是跟一个小二十几岁的女人在一起?还臭屁说那个女人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结果不到一年就分了,现在又娶新太太,哈,不晓得能维持多久。”阿姨不以为然的撇嘴嘲笑。
姚允晨难堪到抬不起头,放在膝上的双手握紧。她爸话真的很多,每件事都唯恐天下不知的昭告乡亲父老,他干脆登报算了。
“姚臭脸,恭喜你要当姐姐了。”翟睿笙凉凉恭贺身后的女人。
姚允晨再也受不了从口袋掏出五十元铜板,放在桌上,拔腿逃出快要让她窒息的面摊。
种树的看她一拐一拐跑掉,对上满脸无辜的阿宅,板着脸,指着被她遗忘的清洁用品说:“人是被你赶跑的,你得负责把那一袋拿去给她。”
翟睿笙怪声怪调喊冤,“种树的,又不是每个人活到三十岁都有当哥哥、姐姐的机会,我真心诚意恭喜,哪里错了?”
“扮无辜一点都不适合你。”种树的拍掉阿宅又伸过来抢食的筷子,将盘中快被吃光的卤菜全扫进碗中。
翟睿笙悻悻然哼一声,端起碗猛扒卤肉饭,不吃卤菜就不吃,反正他也吃得够多了。
种树的踢他的脚。
“干嘛?”阿宅粗声粗气。
“把人家的东西还回去啊。”种树的一副阿宅难以教化的表情。
扒完饭的翟睿笙放下筷子,瞪着正经八百的好友。
该死!种树的明知姚家人是啥德行,他不过是说出事实,怎么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曾是村里最漂亮的欧式建筑矗立黑暗中,不够明亮的路灯,点出岁月痕迹。姚允晨心很酸,不知是阿宅的嘲弄,或是爸爸即将有另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