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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湖畔叫了渔船往前开,果然,名不虚传。

  船只荡漾,点点碎水声,桌上摆着清茶鲜果,衬着远方翠绿山色,颇有几分诗中情境。

  船游半日,正打算往回走,船妇却是“咦”的一声,陆盛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湖岛岸边站了七八人,男子多,女子少,正跟他们猛挥手,旁边有艘半沉的渔船。

  那船妇“唉呀”一声,“那小岛附近一圈底下都是石头,那梢公怕是才靠湖不久,所以不知道,把船摇了过去。”

  船妇虽然想过去载人,可湖上讨生活有规矩,人家既然包了船,就是这天的船主人,船主人说啥就是啥,如果船主人没主动开口,就连问都不能问,反正是在岸上,又不是在水里,她回岸时再通报一声,让人过来接,最多就是让那些人再等一会儿。

  若时辰早些,陆盛杏也不想多事,自己虽是男装,但容貌身量一看就知道是女子,自己先回岸上再让渔船过来接是比较恰当的方式,可是现在都快酉时了,再折腾下去怕天要黑,男子也就罢了,那三个女子怕受不住。

  “把船开过去吧。”

  那船妇马上笑道:“大爷好心。”

  不一会儿,渔船已经靠到岛缘,船妇怕船下有石,不敢太过靠近。

  领头的是个约莫二十岁的蓝袍青年,朗声说道:“多谢。”

  对方有礼,陆盛杏也不好意思不回应,“几位快些上来吧。”

  这下才看清对方共五男三女,有三个男的看起来年纪和蓝袍青年差不多,但外貌却差很多,蓝袍青年身形颀长,气度清朗,一脸正气很引人好感,即便现在算是小落难,也没惊慌的样子,另外一个虽然衣饰华贵,可站在蓝袍青年身边就跟个书僮差不多,再旁边两个一看打扮就知道是下人,剩下的就是六十几岁的梢公。

  三个女子中有个十五、六岁,妆容精致,头上插着东珠步摇,举手投足尽显娇气,一看就知道是主人家,旁边有两个丫头伺候着。

  蓝袍青年道:“快点扶你家小姐过去。”

  丫头一脸为难,那船停在离岸边还有一小段距离,都不知道要走多深。

  东珠少女也是一脸不愿意,“表哥,你让他们把船开过来些。”

  蓝袍青年笑道:“你没看到我们的船是怎么沉的吗?要是再沉一艘,今天就不用回去了,难不成你想在这里过夜?”

  东珠少女撒娇却换来一阵笑斥,心里感到委屈,双手绞着手绢,彷佛等一下就要哭出来。

  陆盛杏忍不住想笑,这少女脑子装水啊,现在是撒娇的时候吗?太阳都转色了,眼见要下山,还表哥呢。

  在她身后的舜英直接噗哧笑出来,“小……大爷,这姑娘挺有意思的。”

  陆盛杏一边笑一边摇头,“那表哥真可怜,摊上这种没眼色的表妹,女子显娇显弱,可不是在这种时候啊。”

  她已经开始后悔了,原本以为让人上了船就能离开,不想居然遇到这种傲娇的。

  “这位公子。”蓝袍青年又喊,“不知道公子船上的是梢公还是船妇?”

  “船妇。”

  “船妇,你过来把我表妹抱上船,上船后我给你一两银子。”

  那船妇一听就高兴了,她一个月都赚不到这么多,下去抱个姑娘上来就有一两,才二十步路不到呢,太好赚了。

  就见船妇虎虎生风涉水而过,把东珠少女一下扛起,东珠少女委屈劲儿还没过,人已经在船上坐好了。

  陆盛杏简直想拍腿大笑,这蓝袍青年有意思,居然还有这一招,也是啊,这姑娘要是继续撒娇下去,大家都要陪她困在这儿了。

  剩下的不是男子就是丫头,也没什么好装害怕,很快的都上了渔船,就只剩下那个梢公,似乎犹豫着自己应不应该上去,还是等同行的空船来,毕竟自己搞砸了客人的游兴,人家可未必愿意同船回去。

  此时,陆盛杏跟蓝袍青年异口同声道:“还不快点上来。”

  梢公大喜,“多谢两位爷。”很快的他也走过浅水,上了船。

  船妇便往回走。

  蓝袍青年对陆盛杏拱拱手,“在下姓解,解木,这位是我表哥朱光宗,这位是我表妹。”

  “我姓李。”陆盛杏知道自己女扮男装看起来还是个女子,不太愿意用本姓,随口说了母亲的姓氏。

  解木回道:“今日我们表兄妹三人落难,多谢李爷。”

  “解爷太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

  朱光宗连忙说道:“唉呀,客气的是李爷,不瞒李爷说,在这之前已经五艘渔船经过了,却没有一艘过来,我们刚刚已经在想着要是入了夜该怎么办,我跟表弟还不打紧,但我们还带着个姑娘,那可真不好说,幸好李爷停下来。”

  几人就着香月湖的风景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很快的,陆盛杏发现解木跟朱光宗似乎挺能玩的,例如随口说出“沉月湖的鱼可比香月湖的好多了”,沉月湖是什么地方,她从没听说过。

  前世被规矩压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然而却是那么悲惨的病死,今世她不想守规矩了,别拿《女诫》给她穿小鞋,她要过得跟男人一样自在,以前没看过的全部要看回来,没玩过的、没经历过的,都要补偿回来。

  她实在忍不住了,于是开口问道:“不知道解爷跟朱爷觉得京城哪儿好玩?不瞒两位,我刚好最近有些时间,想到处走走。”

  朱光宗一拍大腿,“李爷可问对人了,我比表弟什么都比不过,但要说玩,我在京城说第一,可没人敢说第二。”接着他说起了京城诸多好玩之处。

  但他说的那些寺庙啊、热闹的街市,陆盛杏都没什么兴趣,觉得太普通了。

  后来解木说起了山水湖泊,她的神色便显得在意许多,连忙问着他说的那些地方在哪里,一天能否来回?要走路?得爬山?不怕不怕,就怕不好玩。

  解木见她眼睛睁得圆圆的,兔子一样绵软,更是侃侃而谈,同时他也觉得自己奇怪,什么时候他这么健谈了?这姑娘穿着男装都这样可爱,不知道穿起女装会是如何?想想又是一惊,觉得自己未免轻薄,定了定神,专心说风景。

  一路说起风景,时间便过得快了,渔船没多久便靠了岸。

  解木再度致谢,“多谢李爷,希望还有机会再见。”

  既然看出对方是姑娘家,自然不能问住在哪儿,要上门答谢云云,虽然他对她印象极好,但若是问出口,恐怕她要对自己印象不好了。

  若是有缘,自然能再见。

  “几位还是快点回府休息吧,衣裳怎么说都过了湖水,还是快些换下来,免得过了寒气。”

  “多谢李爷关心。”

  陆盛杏一笑,正打算转身离开,却听到啜泣声,她转头一看,天哪,那位朱大小姐不知道为什么哭了起来,接着又看向解木,发现他对她露出一丝苦笑。

  她也懒得问这麻烦精到底怎么了,反正又不关她的事情,她装作没看见也没听见,扇子一收,“舜英,舜华,走。”

  那日就是一个小插曲,陆盛杏也没想太多,解木三人中,反而是朱大小姐给她留下深刻印象。

  过几日,李氏从玉佛山回来,陆盛杏中午过后就在春和院等着,母女见面自有一番亲热,至于佩姨娘、申姨娘、焦姨娘自然很识相,知道太太跟小姐肯定有体己话要说,都在门外等着。

  李氏梳洗过后,第一句话就问徐嬷嬷李娟娥现在住在哪里,她虽然人在山上,但家里发生什么事情,女儿自然会派人送信给她。

  徐嬷嬷躬着身子,恭敬回答,“大老爷在乌律巷给她买了一进的宅子,有几个仆妇在伺候,老太太也会派人过去看。”

  李氏叹了一口气,“也好,虽然大房添子是好事,不过娟娥这样做,我也是挺难过的。”

  “族小姐说等太太回来,想上门跟您磕头,太太是见还是不见?”

  “怎么说她也怀了大房期待已久的孩子,总不好一直这样下去,过几天让她来磕头吧。”

  陆盛杏却道:“娘,别见她。”

  李氏笑道:“怎么啦?当年佩姨娘怀上的时候你不是挺高兴有弟弟妹妹的,佩姨娘后来生下胜崎,你还惋惜说怎么没把妹妹一起生出来。”

  陆盛杏听到母亲提起这件事,不免有点脸红,“佩姨娘是母亲允的,那怎么一样。”接着她又对着外头喊,“佩姨娘你进来。”

  佩姨娘马上进来行礼,“见过太太,见过大小姐。”

  “母亲想让李娟娥过来磕头,你把事情说上一遍。”

  佩姨娘马上跪下,“回太太,那可万万不行,那女人根本没有怀孕,是想借着跟太太独处,诬陷太太害她滑胎。”

  李氏的笑容猛地一僵,她是敦厚,但不是傻子,只生了一个女儿也稳坐大太太的位置,可不是凭着善良,“起来说话,你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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