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大约一个时辰后,吴奉成再次出现在乾元殿,身边还带了一个人——白茶。
“白茶,你是怎么自大火中逃生的?”
白茶整个人的情况看上去并不太好,神情萎蘼,精神不济,声音都显得有几分虚弱,“回陛下,婢子当夜在娘娘灵前守祭,莫名其妙便睡了过去。待婢子醒来时已不在重华宫内,也才知道宫中大火烧了娘娘的凤棺……”说着说着,她眼泪成串落到了地面上,泣不成声。
“让太医帮她诊治,下去吧。”
“是,婢子告退。”白茶抹掉眼泪,垂首退了几步,突又抢上几步,跪倒哀求,“皇上!这把火烧得古怪,请陛下详查,还娘娘一个公道!”
龙兆天的神情黯了黯,挥手道:“你先下去休息,此事朕自有定夺。”
“是。”白茶低眉退了出去。
龙兆天坐在龙椅中,伸手捏了捏眉心。
皇后身死,却连她的尸体都不肯放过,究竟是什么人这样丧心病狂?
是程止瀚吗?他不想将她的尸体留给自己?
不,那人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能力。
龙兆天用力攥紧了拳头。
中官小心翼翼地从殿外走入,低声叫了声,“皇上。”
“什么事,说吧。”龙兆天松开攥紧的拳头,声音略有一丝疲惫。
中官的头垂得更低,“翠羽宫来报,和静公主殁了。”
殿内有好一会儿死一般的沉默。
中官只觉得冷汗湿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厚葬。”
终于,龙兆天开再次开口。
“是。”中官快步退出宫殿。
乾元殿内又只剩下了龙兆天一个人,他紧紧地抿住唇,眼神冷冽。
此事乃韩昭仪所为?真当他是个傻瓜吗?
之前皇后与和静一起中毒,皇后死了,和静却保住了一命,他可不信一般成年人的身子会比幼儿还虚弱。
连亲生女儿都能下手,他的贵妃可真是心狠手辣啊。
只是贵妃有恨到将皇后挫骨扬灰的地步吗?她们又是几时结的仇?
明明皇后跟贵妃的交集一向不多,对于贵妃,皇后甚至一直是听之任之的,完全地放任……
要知道答案,或许,他该亲自去问一问贵妃。
龙兆天起身,缓缓走到了殿门口,道:“摆驾翠羽宫。”接着坐上了早已备好的轿辇。
“摆驾翠羽宫。”中官尖细的嗓音在殿前响起,服侍的侍卫、宫人相继跟上。
翠羽宫住的是贵妃柳氏,当朝太傅的女儿。
龙兆天今年二十有二,登基不过三年,于天佑元年迎娶比他小两岁的苏氏,而柳氏与他同年,十七岁时便入了东宫,龙兆天登基为帝时被封为妃,在生下了皇长女后晋升为贵妃,可说是荣宠非常。
但此时的翠羽宫内却是气氛哀凄,娇美的柳贵妃哭成了泪人儿。
为了日后,她狠心牺牲了女儿,可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诞下的孩子,心如何能不痛?
“皇上驾到。”
“皇上,媛儿去了……”柳贵妃哀哀切切地出来接驾,一见到龙兆天就扑到他怀中寻求安慰。
“爱妃节哀。”龙兆天轻声细语地安抚她。
“皇上,臣妾……”柳贵妃哀泣一声,晕倒在龙兆天怀中。
龙兆天垂眸看着怀中纤纤弱质的女子,嘴角冷冷地轻扯,总是这样适时适地的娇弱,她真的觉得自己演得毫无破绽吗?
已经什么都不用问了,他的女儿没了,她的母妃伤心之余却仍打着别的主意,真相昭然若揭。
重华宫的那把火,柳贵妃只怕脱不了干系。
第2章(1)
苏明月醒来的时候,听到的是一阵鸟雀的鸣叫,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青色的帐幔。
这是哪里?她不是在冷宫吗?这里明显不是冷宫啊。
苏明月的眼珠子转了转,将手背贴到了额头,体温很正常。
她知道自己生病了,可是眼皮沉重得根本无法睁开,恍恍惚惚间感觉似乎被人用车推了很长一段路,再然后便是一片黑暗了。
透过床幔洒落的光线,让她知道现在是白天,具体是什么时辰却不太好说。
就在苏明月想东想西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个老妇人走了进来。
当她掀开床幔,看到苏明月醒了,脸上立刻带了笑,“姑娘醒了啊,正好趁热把药喝了。”
她将床幔挂起,顺势坐在床边,伸手将醒来的苏明月扶坐起来,然后又从床边的小凳上端起刚刚摆在那的一碗药送到她嘴边。
药还未入口,苏明月已经感觉到了满嘴的苦涩,中药什么的实在好苦,不过良药苦口,再苦都要喝下去,于是她咬着牙,很快将药喝完。
老妇人将空碗收走,笑着对她说道:“醒了就不要紧了,这都七、八天了,余毒总算是排清了。”
“余毒?”
老妇人点头,“是呀,姑娘风寒入体,引起身上的余毒发作,这才一直昏迷不醒。”
苏明月无言,差点儿忘了苏皇后是中毒死的,她借用了人家的身体,自然是带着余毒的。
“老人家怎么称呼?”她问。
老妇人笑笑,道:“老身夫家姓王,姑娘叫我一声王大娘就行。”
“王大娘,”苏明月从善如流,“我想问一下,不知道是谁送我过来的?”
“我也不太清楚,那人给了我足够的银钱,又留下药方,让我按方抓药,按时熬给你喝,别的也没交代。”王大娘道。
“那人后来还有来过吗?”苏明月又问。
“来了一次,又留了些银钱跟一个包袱给姑娘,说如果姑娘醒来要离开的话,就让我帮忙准备路上吃喝的行囊。”
苏明月沉默了片刻,然后笑了下,道:“我知道了。”
是白茶还是常冬?应该是常冬,他身为侍卫,出入宫门是比宫人方便的。
他留下的话的意思是她自由了,她这样理解没错吧?
病好之后,她要去哪里呢?
苏明月突然有些茫然。
虽然之前是有想过随便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过日子,但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又要去何方呢?
算了,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吧。
苏明月并没有纠结太久,就决定顺其自然。
现在有一件必须要优先处理的事。
她病了这些日子,住的屋子,身下铺的,身上盖的,浑身上下都是一股浓重又挥之不去的药味,完美诠释了她久病卧床的现实。
如今她既然醒过来,也能够下地了,就必须晾晒被褥,打开门窗通风,再有就是洗澡、换衣物。
虽然王大娘并不赞同她沐浴,但到底还是没能拗过她。
洗漱好后,王大娘给她端来了饭。
自从穿过来,苏明月一直就没机会好好吃上一顿饭,估计满肚子全是灌下去的药水,所以即使王大娘端来的午饭只是略显浓稠的白粥,对她来说也堪比珍馐佳肴,吃得十分香甜。
能好好吃一顿饭真是太不容易了,粗略算一算,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竟然差不多有小半个月的时间了,想想就全是泪。
她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看她吃得香,王大娘颇感欣慰,这些日子因她昏迷不醒,平时除了喂药外就只能喂食一些流食,勉强维持着她的体能,现在她可以自己进食,自然就能补充更多营养,让身体早日完全康复。
因为长久没有好好进食,虽然苏明月很想多吃些,但也只能强制自己在两碗之后放下筷子,不然身体会受不了。
见外面阳光正好,苏明月便坐在檐下背风处一张竹椅上晒太阳,没多久就舒服得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她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对!
她不能在这儿待太久,常冬应该也是希望她离开才会交代王大娘那些话,甚至为她备好了银钱跟包袱,宫里一定又出什么事了,可能还跟这具身体的原主有牵扯。
“王大娘。”苏明月扭头喊人。
“姑娘,怎么了?”听到呼唤的王大娘从屋中走了出来。
苏明月极力镇定,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那人留给我的银钱和包袱在哪里?”
王大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道:“东西在我屋里,姑娘跟我进来看吧。”
“嗯。”
两个人进了屋,王大娘从箱笼中翻出一只布包递给她。
苏明月也没回避,直接放到桌上打开。
包袱里面有两只放了银钱的布包,拿在手里掂一掂,相当有分量。除此之外还有官防路引、身分凭信,以及几套换洗衣物,质料普通,式样简单,还分了男女,常冬考虑得不可谓不周到。
对此,苏明月忍不住在心里给了他好多赞。
“王大娘,我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该走了。”清点完东西,苏明月正式向王大娘提出辞行,虽然她心里也清楚自己还需要好好将养,可是她如今身分特殊,处境微妙,没办法啊。
王大娘愣了一下,倒没多想,只是不免有些担心,“可姑娘才醒,真的不要紧吗?”
苏明月微笑,“不要紧的,我人都醒了问题就不大了,而且也真的是有事要办,不好再多做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