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在她身上纵情,她一刻也不舍得移开目光,氤氲泛泪的眸,痴痴望着,即便他的粗率弄疼了她也无妨,她一向很能忍痛。
有那么一刻,她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我好想你。杨……叔魏。
但是她没有。
当杨总来找她谈调职的事时,她就在心里给自己下了一个赌局。
赌上她的一切,去争取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刻,一夜也好,一天、一月、一年、两年……更长或更短,都无妨,停损点是——他的笑容。
哪一天,他不快乐了,她就收手,绝不让这痴心一片,成为他心上的负担。
否则,穷此一生,她会用尽一切心机,让他在她身边,幸福。
***
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
“宝贝、宝贝……”他回来,一进门便喳呼乱叫。
“怎么了?”她坐在化妆台前抹晚霜,偏头瞧他一脸小男孩挖到宝似的兴奋表情。
不是去杨家祖宅给杨总送公文吗?送个文件可以送到心花怒放?
“给你看个东西。”他神秘兮兮地,把藏在后头的手伸出来,将挖到的宝放桌上。
一本期刊。
年代很久远的期刊,少说十年有了。
“这有什么好开心的?”公司每年都会做一本这样的期刊,记录公司的年度发展、重要计画、活动花絮、员工旅游……阿里阿杂的,由设计部负责统筹设计,她参与过一次。
“刚刚在仲齐哥那里,回顾了一下旧期刊,没想到让我发现这个。”他翻到某一页,七夕情人节,请明星站台的活动花絮。
“然后呢?”她还是不知道重点在哪。
“这个啊,你没认出来吗?”他指向舞台边,默默忙碌的小身影。一般人根本不会去注意到,她从来就不是照片的重点,只是小小的、小小一片陪衬绿叶。
他第一时间也没想起来,可是有一道很模糊的画面闪过,让他再多看了两眼,于是,愈来愈多的记忆,如潮水般回涌。
“那天,情人节还要加班,女生都在该该叫,只有她,总是安安静静做事,不抱怨,不罗嗦,我还记得那一天,我将活动后的花束,拆一朵下来给她,跟她说了一句—”
“情人节快乐。”她低低地,接续。
他笑了。“对。因为我觉得,她个性那么好,以后一定会有个好男人,把她捧在手心里疼惜。”他弯身,由身后拥抱,下巴搁在她肩上,轻声说道。
“她不漂亮。”那时还不懂得打扮,短发及肩、厚厚的浏海、眼镜,总是遮住眼睛,比起同龄的女孩子,她不娇不俏,平平凡凡,毫无特色,大部分人都不会想多看她一眼,她一直想问—“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因为她乖巧、安静、任劳任怨。这种个性很吃亏的,忍不住就想多疼疼她。”
“同情弱者?”她知道,他心很软。
“她不是弱者,是强者,受伤时哭都不哭,心灵很强悍,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小女生。”
一直以来,都不觉得她需要被同情,只是单纯地,想对她好而已,后来,事实也证明,她真的很强,强到——足够保护她的男人。
“她的男人,觉得很骄傲。”他贴着她耳畔,低喃。
她不语。
杨叔魏知道,她这是在害羞,耳朵都红了。
他吻吻发热的耳廓。
小女生的脸容,已在记忆里模糊,但他是记得这个人的,若不是这张照片串连起记忆,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原来他们这么早以前,就已经相识。
这让他觉得,自己起跑点好像也没输仲齐哥太多,对于接下来要做的事,稍稍有了点底气。
“那个……宝贝,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定是姻缘天定,不然你怎么会绕了一大圈,又绕回到我身边来?所以……那个……嗯……就是……”
“叔魏。”她侧首,柔柔一唤。“你想说什么?”他想说、他想说……
杨叔魏深吸一口气。“我有东西要给你。”
他由口袋里,掏出一只小方盒。
它很小,真的很小,她却几乎等了它一辈子——
杨叔魏见她只是看着,迟迟不语,心里头不免忐忑。
这钻戒是仲齐哥强塞给他的,他本来也没想那么早开口,之前田湘琪那件事,他觉得自己还在观察黑名单里,虽然没有真的外遇,但总还是需要一点时间漂白
他不知道她现在对他有几成信心,也不确定仲齐哥在她心里,是不是还留有一丝残影,但他知道,自己绝对是她搁在心上,最疼最爱最宝贝的那一个。
就冲着这一点,他才敢开口。“好不好?我想叫你老婆。”
她扬唇,轻轻笑了。“你不是早就叫了吗?”
那不一样啊,虽然早厚着脸皮喊了,但也想更名正言顺一点,不然老被兄弟们吐槽。
他一边研究她的笑容,一边思考,这样的回答,到底是点头还是摇头的意思?有点难以界定耶…….
“叔魏,我也有东西要给你看。”
这是不是就叫转移话题?所以还是被拒绝了吗……
“什么事?”凉风飕飕,空虚寂寞冷。他现在对什么东西都不感兴趣了,但又不能表现得太没风度,至少得打起精神,等会洗澡时再躲进浴室里哭。
仲齐哥还跟他打包票,说什么她若拒绝他,他要跟他姓。
那不就跟田湘琪指天立誓,说她若有破坏他和晓寒的心思,她的姓就倒过来写一样吗?很多事情,他只是想简单点过日子,不是真的那么无知。
还是说,他看起来真有这么好唬弄?
她打开抽屉,向他递来一物时,他还在凄风惨雨,顺手把玩翻弄,完全心不在焉。“你给我这干么?”
她嘴角笑意敛了敛。“你不要?”
“我要这做什——”一顿,有点眼熟。这是不是传说中的……
有,他看过!上次杨季燕来公司时。“如果我没记错,这玩意应该叫——两条线?!”
她差点笑出声。“它不叫两条线,它叫验孕棒。”
“是,我知道。”深呼吸。他知道这叫验孕棒,虽然没有女人拿它来找过他,但他绝对知道这两条线的意思。“你、你的?!”
不然她给他看别人的验孕棒做什么?“我以为,你应该会更开心一点。”
第一次,在枕头下找到她的避孕药时,她思考了一下,自己上回有顺手搁在这吗?
后来,她的避孕药开始出现在奇奇怪怪的地方,跟她玩捉迷藏,有一次还在收藏冬被的橱柜里找到,这真的太夸张了。
于是她便想,他应该更想看到这个。
“开、开、开心……”双手抖抖抖,拿不稳物品,小心翼翼搁上她腹间。
好奇妙的感觉,他居然当爸爸了耶,这里有他的小小宝贝……
“那个……你饿不饿?要不要吃消夜?”
“我不饿。”已经很习惯他的跳跃式逻辑,她淡定回应。
“不行!”她现在是一人吃两人补耶,养分的吸收一定比较多。“不然、不然吃点水果好了,家里好像没有水果了,我去买……”
对,吃水果好,天天五蔬果,营养均衡,养颜美容……
他喃喃自语,起身要找车钥匙。“等我一下,马上回来,很快!”
咦?刚刚车钥匙丢哪去了……
“老公。”
“干么——”本能应出声后,突地意会过来,停下团团转的脚步,慢动作转身。
她已拾起那只被他遗落的小方盒,里头的物品,正套在她指间。
“没事,先习惯一下。”她带笑,细细审视指间银光,再喊一次:“老公。”
“有!”这次,他反应极快,精神抖擞地应声,飞扑上前,将她抱了满怀,连声直喊:“老婆老婆老婆——”
她勾起唇瓣,一抹浅浅微笑,隐没在他怀间。
从一开始,她就在算计他。算计着她与他、还有爱情之间的距离。
该拉多远让他呼吸、该靠多近给他温暖……既然一路以来,都在谨慎计算着,那么,这回合也由她来,套上这只戒环,从此将这段距离,缩短为零。
而他,永远不会知道。
再更久更久以后——
有一回,他们一同去应酬,那个客户很难缠,一瓶洋酒没灌完别想说话。
于是乎——
“我们虞经理酒量不好,我来喝。”他试图替爱妻挡酒,虽然他也没把握这瓶干掉,他会不会挂。
“没事。”她潇洒地举杯干了。
最后走出餐厅,他脚步浮浮的——不是醉,是吓出来的。
本想展现一点男子气概,替爱妻挡酒的某人,全程被爱妻扛酒了……
她到底还有什么不行的?
女中豪杰啊……
惊叹拜服啊……
贤内助啊……
他老婆啊……
真的好会娶。飘飘然、乐孜孜的当下,总觉哪里怪怪的……
等等!脑内回路瞬间倒带了一下,她酒量明明就很好,洋酒当水喝,那以前三杯气泡酒就挂是鬼上身吗?
结婚时,她怀有身孕,以茶代酒逃过一劫,他到现在才发现,原来、原来……
侧首凝视枕靠在他肩上小憩,颊容晕红的娇妻,一股说不出的莫名滋味爬上心房,酸酸甜甜、痒痒麻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