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们该如何因应?”
康亲王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才道:“老十六这人高深莫测,虽不带官职,看似赋闲,但他肯定是皇上眼前极重要的人物。”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眼底闪过一抹杀意,“我看,留他不得。”
当晚,绦月准备就寝,也已打发喜福跟春寿下去休息,允肃却来了。
他一进来,她便闻到了酒气。
“王爷,这么晚了还没歇下?”她起身穿衣相迎。
“嗯。”允肃喝了一阵子的闷酒了,头有点晕,但思绪还清楚得很,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痛苦难受。
“喝了酒?”她问。
“喝了一些”他说着,在桌旁坐下。
“我给王爷倒杯茶解解酒。”说着,她便要去倒茶。
“不用。”允肃一把抓住她的手,两只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她,“今天见了老六跟常善,你有什么看法?”
绦月一脸不解,他这么晚喝了酒前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我与康亲王及郡王不熟悉,没什么看法。”
“你与老六是不熟,但你与常善也不熟?”他的目光犀利如刃,射向了她,“常善跟你阿玛往来密切,经常出入右副都御史府邸,你怎会与他不熟?”
常善跟塔格尔素有往来,而她又与常善有那么一层暧昧不清的关系,她说跟常善不熟,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明摆着有鬼。
想起常善摸了她一把,而她却毫无反应及作为,他更加恼火。
就连在他面前,他们都能如此明目张胆,那么在他看不见或是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又是如何?
他越想越是悔恼,胸口那坛子醋沸腾般的烧了起来。
“我问你,你觉得常善俊美吗?”
“什么?”绦月不自觉微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没头没脑的问题?
“女人都喜欢英俊的男人,你也不例外吧?”允肃抓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力,“你中意他吗?”
“放开我,疼。”她试着想要把手抽回来,可他却抓得更紧。
“说,是不是?”
绦月的秀眉紧紧拧着,一脸“你莫名其妙”的表情,他这无理取闹的间题惹得她有点生气了。“你喝了酒到这儿来闹,到底是……”
“我看见了。”他打断了她,“我都看见了。”
她不解的直觉反问,“看见什么?”
“看见常善那混帐摸了你一把,看见你还乐在其中。”他说。
“你……你看见了,却什么都没说没做?”绦月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声音微微颤抖着。
他看见自己的妻子被占了便宜,却什么都没说,还反过来指控她乐在其中,这是什么道理?
见她生气了,允肃认定她是被抓到了小辫子,恼羞成怒,他冷然一笑,嘲讽道:“我见你不吭声,心想你许是不觉反感,甚至感到开心。”
“你混蛋!”绦月忍不住对着他大骂,更伸手用力的朝他胸口推了一把。
他攫住她的手,将她扯进怀中,低头直视着她,“别装模作样,没有人不喜欢赏心悦目的人事物。”
“你……”她直视着他的脸,气得浑身发抖。
他知道她当下有多生气吗,要不是顾及他的立场,她岂能容许?他怎么可以还这样羞辱她?
“我的脸很可怕,你看了很不舒服吧?”他紧扣着她的身子,“如果不是皇上赐婚,你是不是想嫁给他?就算只能是侧福晋,甚至是妾,你也愿意?”
绦月恨恨的瞪着他,凄然一笑,“原来在你心中,我是如此低贱不堪。”
惊见她眼底的伤痛,他心头一震。
“我恨透了他占我便宜,更恨透了你以为我喜欢!”她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恨不得当场打他一耳光,可他是你的客人,我……”她越说越觉委屈,忍不住掉下眼泪。
第5章(2)
允肃一惊,慌了。
她是顾及他的立场才选择隐忍?是他误会了她?他的试探伤了她的心?
突然之间,他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了。
“绦雪……”他歉疚的低唤一声。
绦月使劲的推开他,一个劲的想外冲。
他起身几个大步自她身后一把抱住她,她挣扎着哭喊道:“放开我!放开!”
“别,我错了。”允肃低下头在她耳边说道,“我该死的错了,别哭。”话音方落,她倏地安静了下来。
他刚才说什么?他错了?他真知道他错,真知道他误解了她?无限的委屈涌上心头,她“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她的哭声教他心痛如绞,他将她紧紧抱住,低声安抚道:“我错,是我错。”
过了好一会儿,绦月哭得累了,两腿一软,差点站不住。
允肃将她抱起,走向了锦榻,将她放下。
她躺在那儿,哭声已歇,泪水未竟,睁着两颗湿润又红通通的眼睛望着他。他坐在床沿,伸出手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幽深的黑眸眨也不眨的凝视着她,她唇瓣微启,欲言又止,泪眼凝视着他,令人见怜。
允肃俯身在她脸上轻吻一记,她没拒绝,他又在她唇上烙下一吻,她闭上了双眼,像是……她不会抵抗,她想接纳他一般。
看着她那起伏的胸口,他倒抽了一口气,在本能驱使下,他的大手伸向了她,他抚摸着她柔嫩的脸颊、细致的粉颈、纤瘦的肩头,然后停留在她的胸口。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秀眉也不由自主的紧骏。
这是羞怯还是勉强?她是如此美好又美丽,而他却犹如怪物一般。
他早就查探清楚她和常善之间的纠缠,可是她又表现得像是跟常善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实在摸不透她的想法,是他得到的资讯有误,还是她戏做得足?在这样不明不白的情况下,他该碰她吗?
绦月睁开眼睛,疑惑又羞涩地望着突然不再动作的他,轻唤一声,“王爷?”
允肃回过神,看着她那娇美可人的脸庞,再想起自己丑陋可怕的模样,他不知怎地一阵心绞,抽回手,他霍地起身,走了出去。
自毁容后,允肃早已不再使用镜子,在他的玉书苑中,所有的镜子都被白布盖住。
假若他还拥有往日的容貌,也许他跟绦雪之间……会容易许多吧?
从康宁苑回来后,他的情绪始终低落而沉郁,他不断想起她的样子,想起常善的样子,也想起自己的样子。
事实上,他已经好几年不曾见过自己的样子了,只有在洗脸的时候因为摸到那大片的伤痕,才能稍微想象。
她说她不觉得常善赏心悦目,她说她一点都不觉得他的样子可怕,她说的是真话吗?
那么,他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真的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丑陋吗?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掀开白布,看着镜中的“那个人”。
当他看见镜中人的脸上有着占了全脸四分之一的可怕伤症时,他的胸口猛地缩紧,疼得他几乎要站不住。
他努力回想自己受伤前的样子,却发现自己几乎记不得了。
我无法喜欢你,你像只怪物一样可怕,求求你放了我吧!
突然,文端曾经对他说的这句话,火似的烧进了他的脑袋里。
那犹如虫噬般的痛楚,自他脸上那块伤痕扩散开来,迅速的传到他的四肢百骸。
“啊!”他彷佛受伤的猛兽般嘶吼,大手一挥,将镜子扫落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响响。
听见不寻常的动静,江砚第一时间冲到门外喊着,“王爷!王爷!发生什么事了?”
“滚!都给我滚!谁都不准进来!”允肃边怒吼着,边扫落了房里所有见得到、摸得到的东西。
这情形,过往不曾发生过。
江砚知道事态严重,立即去通知了乌拉特和玉春嬷嬷。
两人急急忙忙赶来,只见王爷房里已一片黑暗,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玉春嬷嬷在门外轻声地道:“王爷,老奴在这儿,您要是……”
“走开。”房里传来允肃低低的声音。
听见那已然没有生气、犹如受伤野兽的声音,乌拉特跟玉春嬷嬷互视一眼,眼底都有着忧心及不舍。
玉春嬷嬷转头在江砚耳边低声道:“通知福晋。”
江砚点头,一个转身,立刻跑走。
乌拉特愁着脸,将玉春嬷嬷拉到廊下,低声问道:“福晋行吗?”
她点点头,肯定的回道:“行,而且就只有福晋行。”
他沉沉一叹,“希望如此。”
不多久,绦月急急忙忙、气喘吁吁的赶到,看着允肃房里一片黑,乌拉特跟玉春嬷嬷又一筹莫展的站在廊下,她立刻上前,小声问道:“王爷怎么了?”
玉春姨嬷低声回道:“王爷将自己关在房里,谁都不见。”
绦月思索了一下,而后坚定地道:“我进主看看他。”
她转身正要进去,玉春嬷嬷突然大胆地拉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福晋,就靠您了。”
迎上玉春嬷嬷那殷盼期许的目光,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涤月进到屋里,眼前黑幽幽的,伸手不见五指,她先适应了一下,这才稍稍看见隐约的阴影,只不过脚下还是绊了一下,她惊喊一声,“唉呀!”